沈令儀沒有受禮,穩穩地托住了她的手。
“不必如此。你如今正是花信期,一切從簡即可。”
花信期是指代女子來葵水的稱呼,與節氣中的二十四候花信期有關。
因花朵大多綻放在春季,大曌人便在二十四節氣中選擇了從小寒到穀雨的八氣;每氣十五天,一氣又分三候,每五天一候。
五天的花信期,差不多跟女子的葵水期相近,因此被文人墨客引申,用以指代葵水。
雲曜沒有堅持行禮,開口詢問。
“師尊,我應該怎麼做?”
沈令儀沉吟片刻,眼底忽然閃過一絲狡黠。
“嗯,普通禮節可免,但考校乃是師徒禮的核心,不可免除。”
雲曜眨眨眼,心生不妙之感。
考校?
意思是,要考考她的文學?
果不其然,沈令儀繼續說:“徒兒,你不如當場撰寫一張拜師帖。典故不用拘泥文采,就從前朝大儒撰寫的《夢澤文選》跟《春秋記》中挑幾個吧。”
雲曜神色一僵:“……”
瞬間汗流浹背了。
什麼《夢澤文選》《春秋記》,她統統都沒聽說過。
穿越至今,剛入門文學的她也就懂一本1級書《陰陽論》。但很顯然,沈令儀提到的這兩本書,等級遠在《陰陽論》之上。
係統驗證了她的猜測。
【宿主,經查詢,《夢澤文選》與《春秋記》都是[文學(5級)]書目。】
雲曜目光呆滯:“……”
很好,心已死。
“如何?還是說,你想換幾本文選?”一旁的沈令儀問道。
迎著沈令儀的目光,雲曜腦海中瞬息閃過無數念頭。
在大曌朝的評判標準下,自己差不多就是一個純正文盲。這又不是選擇題考試,全蒙C也有四分之一概率蒙對。
用腳指頭想也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瞞得住麵前這個飽讀詩書、官場沉浮數十年的小老太。
“師尊,其實我……”
她深吸一口氣,眼一閉,心一橫:“我、我沒讀過幾本書。”
這話甚至都是一種美化,她何止是“沒讀過幾本書”?隻能說是“讀過一本書”。
沈令儀眉頭一挑,沒有製止雲曜。
“但是,”雲曜急切道,“我想拜師讀書的心是真,絕無半分作假。徒兒雖然愚鈍,卻也想認真讀書,通過郡試,還想掙得魁首之名!”
這段文字是她的肺腑之言。
對大曌了解得越深,雲曜就越不想死。她早已暗暗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得在這裏活下去。
“況且這世上也沒有先精通,才能再去學習的道理吧?師尊,徒兒是真心求學,心思比真金還真!”
一氣說完後,雲曜便兩眼一閉、縮起脖頸,充當鵪鶉。
話音落下,房內瞬時鴉雀無聲。
又過了幾息,她身前突然傳來大笑聲。
“哈哈哈——”
雲曜愕然抬頭,令她沒想到的是,眼前的沈令儀居然笑得很開心。
“徒兒,我不過是逗逗你。我已知道你不通文墨,隻是初窺門徑。”
雲曜:“……”
差點把她嚇死。
“咦,可是,敢問師尊是如何知曉的?”她先是大大鬆了一口氣,而後又有些疑惑。
沈令儀視線投向門外:“這還要說起你阿姊。今日你臥床時,你阿姊一定要我收下帶來的束脩。我一看,謔,怎能有人拿三車珠寶綺羅做束脩?”
束脩是讀書人拜師的拜師費,一般用風幹的肉條。這僅僅是一種約定俗成,象征意義大於實際意義。
沒有人會真的送出價值不菲的貴重物。
雲曜一時語塞。
很像是她姐跟她媽會幹的事——砸錢、砸錢、再砸錢。
怪不得當初從雲家出來,不僅拉了三駕軒車,還配了幾名力士護送。
合著上麵裝的,都是貨真價實的貴重品?
“當時我便有些疑惑,試著問了你阿姊幾個粗淺的典故,結果她一問三不知,回答得驢唇不對馬嘴,”沈令儀笑起來,“倒也是很出乎人意料。”
……好像已經能想象到那個尷尬的畫麵。
以雲旼的水準,估計她也沒聽出來沈令儀在考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