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住已經將近一月了,明明就在同一個宮殿裏,但蕭君軒仍舊沒有再去看過她,隻是會在深夜睡不著的時候,一個人坐在乾清宮殿閣的屋頂,對著那廢棄的小苑方向,反反複複地吹奏著那支曲子。
那首曲子,隻不過是他以往常常獨自吹奏的其中一首,自從他坐上皇位,他漸漸的掌控這天下之後,他便常常會在那廢棄的閣樓之上,吹奏這曲曾經在他記憶中母親傷心之時所隨心自創的曲子,可自去年初婚不久,她於深夜以琴聲與他相和之後,他便此後一年都沒有怎麼再吹過蕭了,直至上次她逃離皇宮後,他才再次每晚去閣樓吹奏,隻為排解心底那不知名的情緒。
他自己也說不清到底是為什麼?或許是,以往無論他怎樣在夜間吹奏,他也認為無人會在意這些簫聲,因此在皇宮之中,半夜吹簫彈琴,甚至後宮之中夜夜笙歌,都是極為尋常之事!
可是這些年來,當他首次發現有人竟用心地聽懂了他的曲子,窺探到了他想極力掩飾的內心,甚至以琴相和,他不僅感到震驚,更陡生警惕之意!
在與自己的親生父親兄弟的明爭暗鬥中,在與惠太妃虛情假意的交手對峙之中,他是懷了奪位之心的,他更有他的雄圖大略,驚人野心,可是,這些又豈容他人偷窺了去?即使是他的任何一絲喜怒哀樂,也不應讓旁人看得真切,因此,自那夜後,他便再也沒有如往常般在皇宮中再恣意吹簫了。
可是現在,他卻隻能再次通過這種方式來述說自己心底最深處的情緒了,那個他以為身心早已完成屬於他的女子,竟一麵對他溫婉說著“一女不侍二夫”一麵趁他不注意時,謀劃著跟別的男子雙雙逃離,他才發現自己從未如此震怒,亦從未如此焦慮急躁!
在那未知她去向與行蹤的數個日子裏,在禦駕親征前必須等待的那段日子裏,為了壓下心中那份焦慮、氣惱,以及被欺騙的感覺,他竟不自覺地又吹起這支曲子,甚至,在出征的軍營中,在他還未找到她之前,他也時時吹起這再也沒有第三人聽得懂的曲子!
是的,蕭君軒很早便知道,這支曲子似乎隻有她才能聽懂!
而她也常常會在夜間撫琴,因此他很早便知道了,那相和的琴聲是她的,然而,在最初知曉這一切時,他並沒有任何欣喜,有的隻有更多的戒心與氣惱!
他希望自己的簫聲,在世上永遠無人能懂,因為隻有這個時候,他才不用刻意掩藏自己最真實的心思,因此,他仍能毫不在意地將羽箭指向她,以挑釁陳國來讓她畏懼於他。
而更多的,則是他想泄憤,以自己的行動來告訴自己,這世人沒有一個人,能將他蕭君軒的心思猜透,更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夠走進他的心,何況,是一個和惠太妃那個賤人一樣,來自陳國的心機女人。
可是,他又根本無從否認,也漸漸地明白,那個名喚“殷青悠”的女人身上,有著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魔力,甚至在她還是個可憐的小啞巴的時候,對他都有著致命的誘惑,讓他根本無法做到對她無動於衷,這種魔力,有時會以他完全想像不到的方式,猛然侵襲他的內心,讓他措不及防!
其實,早在當初的西郊獵場時,他為了抵製住內心因為她而徒然產生的巨大吸引和誘惑,他是真的要準備殺了她的,因為他不允許任何人去左右他的思想,可是,當他真的準備鬆手向她射出羽箭之時,不知為何,那並沒有讓他得到極大滿足,而是心底那莫名恐慌讓他的決絕轟然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