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本來他是向南走的。
那一天,本來她是向北走的。
半路上,他突然遇到他的朋友。她突然遇到她的朋友。朋友是去參加一個聚會的。他被拖去。她被拖去。竟是同一個聚會。
滿場都是別人的喜慶和熱鬧,他們是不相幹的兩個人。他挑了一個角落坐下,她也挑了一個角落坐下,安靜地看著那些熱鬧。偶爾有人走過去,招呼道,吃水果呀。他點點頭笑,好。她點點頭笑,哦。再無多話。
水果吃得牙發酸。他抬了頭,她也抬了頭,越過一些人的肩,他與她的眼神,就那麼相遇了。他驚訝於她的安靜,她驚訝於他的沉穩。
他對她笑了一下。她愣一愣,回他一個笑。他記住了她眼睛下的一顆痣。母親曾說她那顆痣長的位置不好,是顆淚痣。好像也真的應了命運,她的眼淚沒少流,日子裏,有諸多不順。青春的心,早已千瘡百孔。
她記住了他額角的一塊疤。那塊疤是他在一次車禍中留下的,那次車禍他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醫院下了好幾次病危通知書。最後,他卻意外地痊愈了,除了額角留下的這塊疤。母親在慶幸之餘,惋惜地說,破相了。命運也似乎不眷顧他,他愛的女孩,卷走他全部財產,跟人走了。
這會兒,他用眼神輕輕撫了撫她的痣,心裏想的是,好特別的女孩子。她用眼神輕輕拂了拂他的疤,心裏想的是,好特別的男孩子。這樣想了想,聚會也就結束了。到處是告別的人。他跟了他的朋友走,她也跟了她的朋友走。在門口的燈光暗影處,他回了回頭,她回了回頭,一屋的燦爛還在,那人卻不見了。
他回到他的日子裏,她也回到她的日子裏。大街兩旁,梧桐樹上的葉,綠了,黃了。黃了,綠了。有時,他會想一想那晚,想一想她眼睛下的那顆痣。如潮的人群裏,他會有意地尋一尋,卻從不曾再遇見她。有時,她也會想一想那晚,想一想他額角的那塊疤。寂寞的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去了。
一晃地,他和她,都成了大齡青年,幾乎天天被家人拖著去相親。卻在每次相親時,他會想起她的痣,她會想起他的疤。每一場相親,都無疾而終。日子漸漸地累了,倦了,他簡單收拾了一下行囊,出外散心。他想,等回來後,一切會從頭來過。
卻在車站,與她不期而遇。售票處,她把錢遞到窗口,說,到麗江,一個人。窗內的票很快遞出來,粉紅的一小張,被她捏在手上,她舒了口氣,轉身欲走。等在她身後的他,聽到她說“麗江”,忍不住輕輕把她拉住,他說,嗨,我也去麗江。一抬頭,兩個人都驚訝地愣住了,他看到她的痣,她看到他的疤。一個人的旅程,成就了兩個人的愛情。
現在,他和她常常幸福地對望,他撫著她的痣,她摸著他的疤,心裏感激著,甜蜜著。原來,上帝早已給相愛的人留下了特殊的標記,好使他們在塵世迢迢裏,能夠找到彼此。
十五年的等待
她在二十歲的那年,遇見他。
那個時候,她還是一棵嫩蔥似的,周身蓬勃著青春的氣息,漂亮,活潑,純真。
那個時候,他已娶妻生子,是一個典型的成熟男人,剛勁而沉穩。
她根本沒想過他們之間會發生故事,在認識的最初,她甚至在心中把他當長者看待,一口一個老師地追著後麵叫,叫得恭敬而謙卑。
他教她如何寫文章,他的文章之好在當地是出了名的。而她,是剛分進報社的最年輕的記者,自然要曆練一番文字的。
她的文章漸漸寫上路了,對他的依戀也越來越深。和他在一起時,她有種莫名的快樂,欣欣然的,想飛。而他對她,亦有種說不清的情愫,在她不在跟前時,他的腦中,時時晃過她微笑的眼。他明白,那是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