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一下子沉寂下來。
少女是張玨的孫女,張雲卿。
張玨曾為王堅之副,堅守釣魚城,擊斃蒙古大汗蒙哥。而今是四川安撫製置大使是大宋在四川的最高軍政長官。隻是襄陽陷落之後,與朝廷不通音訊數年,張玨與韃子互有攻守,最後不支,困守重慶,為叛徒出賣,張玨留下來斷後,令親兵送走了張雲卿。張玨自殺。
這一件事情是他們心中永遠的痛。
少女身上一身白衣,也有戴孝之意。少女說道:“李叔叔,我爺爺在天有靈,也會歡喜的。隻有能秉承他的遺誌,繼續殺韃子,不管怎麼樣,他都會歡喜的。”
隻是少女這一番話,並沒有振奮下麵人的士氣。
李叔叔歎息一聲,心中暗道:“小姐,你要是一個男人就好了。”
他們都是張玨的親兵,誓死效忠張玨。張雲卿但凡是一個男子,他們都願意跟隨張雲卿戰鬥到最後一口氣,而張雲卿卻是一個女子。
亂世之中,男子與女子還是不同的。
隻是這話不好深說了。李叔叔怕傷了張雲卿之心。說道:“小姐,這裏戰場很奇怪。”
張雲卿心思敏銳得很,有些話雖然沒有說出口,但是張雲卿,並不是沒有感覺的。她的手死死握住了韁繩。她想起了爺爺,雙眼微紅,也知道其實身邊的護衛有了別的心思,倒不是說他們有投降蒙古之心,不將她當做自己主將,而是當做晚輩。想要帶領他們去抗元,卻是不能。
因為沒有信心與希望。
張雲卿也隻能順著李叔叔的話說道:“李叔叔,有什麼奇怪的?”
李叔叔說道:“我看了所有的屍體的傷口,根據傷口不同,動手的應該隻有七個人,一個神箭手,一個用斧子的高手,應該是軍中好漢,說不定是故交。死的蒙古人,卻有十一具屍體,其中還有一個怯薛軍。並沒有折損人手,這種戰果,很少見。真不知道是怎麼做到的?”
張雲卿翻身下馬,沿著戰場周圍走了一圈,不一小心踩到了藤蔓。隨即順著藤蔓來到了綁著藤蔓大石頭上,瞬間眼睛一亮,說道:“我知道了。他是先示之以弱,在這裏放了什麼誘餌。然後將藤蔓編製成網。鋪在地麵上,然後各繩頭固定在樹上,這邊砍斷藤蔓,大石滾落,收緊最外圍的藤蔓,就好像漁網一樣,一下子將網給繃直了。高度應該是馬腿下麵。如此一來,韃子隻能下馬步戰了。”
李叔叔聽了,看了一眼地麵上藤蔓,福至心靈說道:“小姐,你還是少說了一點,韃子騎兵厲害,並不是下馬步戰就不行,我當年與韃子照過麵。”說到這裏,李叔叔忍不住撫摸手臂上一道蜈蚣形的傷疤。繼續說道:“即便下馬步戰,也不是那麼容易拿下的。我看韃子的死法,有三個是被斧頭標槍砍死的,有兩個是被長箭射死的,其餘的都是被群毆死的,還有一個無頭的怯薛軍,看不見傷口,傷口應該在頭上。”
“有個神箭手掌控全場啊。沒有那個神箭手,就是布下這個局,也未必能贏。”說話,李叔叔拔出刀,一刀砍向藤蔓,頓時斷開,汁水橫流。李叔叔繼續說道:“這些藤蔓我是知道,軍中藤甲多用此做材料,但是藤甲需要曬幹泡油數次後,才能抵抗刀兵。而今這藤蔓還青著,一刀就能砍斷,也就是給韃子一點時間,足夠韃子掙脫網繩了。那時候,局麵就逆轉了。”
“時機很重要的。”
張雲卿內心之中,已經勾勒出兩個人影,一個足智多謀,神機妙算。一個神射無雙,箭無虛發。她忍不住說道:“真想見一見此等英雄。”
李叔叔蹲在地麵上,細細看著地麵,忽然說道:“小姐若是相見,我能帶小姐去見一見的。”
張雲卿立即明白李叔叔有所發現,說道:“李叔叔,你發現了什麼?”
李叔叔起身,指著地麵上的痕跡說道:“他們有一輛馬車,走的時候,在地麵上做了掩飾,但是手段有些粗糙,是瞞不過我的。小姐真要去嗎?”
張雲卿猶豫了一會兒,目光灼灼有光,說道:“去,凡是願意殺韃子的,我都願意一見。”
李叔叔在地麵上細細觀看一會兒,然後上馬帶路。在前麵走一陣子,又下馬觀察,判斷方向,就這樣如是三番。走到夜深,忽然遠遠地看見,遠處有一點星火,若隱若現。
是一團野外宿營的篝火,在黑夜之中分外顯眼。
李叔叔說道:“到了。那邊就應該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