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孫嶠
某權威性詩院刊物,近年來發行愈來愈不景氣,由原先十數萬份,減至不足一萬,發行量的驟減,帶來了嚴重的經濟危機,編輯部十幾號人,非但獎金吹了,連工資也發不出。真乃人心惶惶,岌岌可危,好一個詩刊幾乎瀕臨到生死存亡關頭。
社長兼主編的M先生,自知肩上擔子之重,整日唉聲歎氣,寢食難安,急於尋找一條出路。一日突發奇想,何不舉辦個全國詩歌大賽,以振興越來越蕭條的詩歌,擴大刊物影響,爭取廣大讀者,興許能有起死回生的希望。
M先生躊躇滿誌,在例會上提出自己的高見,果然得到了編輯人員的擁戴與支持!大家認為,這樣尚可順理成章地收進可觀的參賽費和評審費,以解刊物經費不足的燃眉之急。
於是,一個經過精心炮製的“太白杯”全國詩歌大獎賽征文啟事,如雨後春筍般在全國大小報刊上出現了。緊接著應征稿件就如雪片般飛來,不出兩個月,大賽征文辦就收到來自全國20多個省市的參賽稿計20多萬件。來稿範圍之廣,數量之多,大大超過了M先生的想象。他用手一推那似瓶底厚的近視眼鏡,搖一搖頭,頗有感慨地說:“寫詩的人比讀詩的人多。這豈不是怪哉!”
應征稿件多,畢竟是個好事。為了不辜負作者,做到公平公證,大賽征文辦成立了一個由著名詩人和評論家組成的評委班子。M先生是主辦單位的頭,又是著名詩人兼評論家,自然被推選為評委會主任。
組成後的評委班子舉行會議,統一思想認識,統一評分標準。作為評委主任的M先生,在會上特別強調說:“獲獎作品就像一根指揮棒,代表詩歌的發展導向,一定要評準評好!”評委們圍繞詩歌發展方向,各抒己見,見仁見智,爭論十分激烈!最終也沒有一個統一的思想和認識。沒有統一的觀點,稿件也要評。M先生就來一個和稀泥,說每個人都要吸取大家的意見,跟著感覺走好了。
評委會的專家名流,個個獨具慧眼,經過初審、複審和終審,“太白杯”全國詩歌大獎賽各個等次的獲獎作品基本評定。隻是獲特等獎的詩歌,尚無命題,工作人員不好上榜公布,有待評委會審定。M先生不假思索地說:“這是作者的幽默感,不命題,就是無題,曆來詩歌無題都是有題的,那就要看詩的立意和意境是什麼。”有人提出質疑說:該詩的語言雖精彩,但零散無境界,像個碎花瓶,讓人眼花繚亂,抓不住要旨,實在難以讀懂。M先生推一推架在鼻梁上的鏡框,故弄玄虛地說:“讀不懂的詩,不一定就不是詩,甚至愈讀不懂的詩,愈就是好詩。”M先生是詩歌界的權威,自然學問是高深的。人們不聽不明白,越聽越不明白。既然特等獎權威人士認可了,說不明白的,那就等待作者自己去說明白吧。
曆時數月的“太白杯”全國詩歌大獎賽終於落下帷幕,頒獎儀式如期舉行。來自全國各地的獲獎作者歡聚一堂,共慶詩壇盛事。當各個等次的獲獎作品公布之後,獲特等獎的詩,很快也傳抄到與會者手中。人們三三兩兩,口中誦讀有聲,一個個搖頭晃腦,反複推敲琢磨,但誰也未弄懂詩中寫的是什麼。讀不懂的詩,更加激發起了與會者的好奇心,於是向大會提出強烈要求,請作者出來跟大家上一課,把詩中的內容講講明白。
出乎意料,獲特等獎的作者卻不見人影。工作人員四下尋找,終無所獲。M先生略一思索,似乎心中有數,抽身到住宿地親自去請。不料這位作者正在收拾東西準備離開,一見M先生,渾身上下都不自在,滿臉漲得通紅,將準備退還的燙金獎證一遞,說:“我不能獲這個特等獎!”M先生好似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驚異地追問其故。那個作者非常痛心地搖一搖頭,無可奈何地說:“這根本就不是一首詩,乃我讀中外名家詩摘抄下的一些詞語,寄征文稿時誤將它放到信封裏麵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