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裏,陸秋書聽完葉寒山的敘述,臉色有些難看。
“你說的這些,若是摻了半分假話,那都是不得了的事。”陸秋書板起臉來,對葉寒山說。
葉寒山笑出聲來,搖著頭說:“老師也太過緊張了,這樣的大事,學生還能造假不成。”
“我是信你的,可你拿出什麼樣的證據去說服天下人?”陸秋書敲了敲桌子,聲音都重了一些。
葉寒山看著陸秋書,許久許久沒有說話,最後隻是笑了笑,說:“老師不必擔憂,我自然有我的辦法。”
“你有什麼辦法,不妨說一說,老師也替你拿拿主意。”陸秋書有些不大放心,總覺得現在的葉寒山比之當年,給他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說了怕老師不讓呀。”葉寒山避開陸秋書審視的眼神,似乎並不想將這方麵的計劃告知陸秋書。
陸秋書皺起眉,緊緊盯著他,好一會方才歎了口氣。
“隻希望你莫要衝動,韋太後可不是一塊好啃的骨頭。”陸秋書說。
“學生省得,孩子時候我就知道了,現在我長大了,她想派人刺殺我,可沒當年那麼容易。”葉寒山冷笑。
“雖說她不把你當親生兒子,可她終究是你的母親,到時候最好還是莫要親自動手,仔細給人留了把柄。”陸秋書見葉寒山笑容一滯,怕對方誤會,又接上一句:“史筆如鐵,再有天大的理由,也要擔心擔心人家給你編到佞臣傳去。”
“不,學生是要被寫成帝王的,怎麼會進佞臣傳呢。”葉寒山揚起下巴,朝著陸秋書笑。
陸秋書皺起眉,欲言又止,心中千言萬語,最後化成一句:“你可要想好。”
“學生想好了,北上宣大那年就想好了,若她連兄長都不放過,那我們做兒子的也無需與她存著什麼母子情誼,直接撕破臉皮就是。”葉寒山眼中帶上幾分堅定,看得陸秋書一時不知該如何勸他想清楚。
陸秋書張了張嘴,剛想說話,卻覺得這麼說有些不妥,便又皺起眉來斟酌一番詞句,好一會才說:“當初我也不知道她會狠心至此,連自己個親生兒子都不放過。”
“老師想著的僅僅是廢太子,可她恨不得直接殺了太子哥哥。她根本不是為了奪嫡,她隻是想扶持父……老侯爺的親生兒子登基。”提起老侯爺,葉寒山垂下眼。
見對方如此,陸秋書歎了口氣:“老侯爺養你這麼多年,當初韋氏派人來刺殺你,也是老侯爺拚死攔下的。我知道你心裏膈應,可養恩也是恩,若沒有老侯爺這麼多年的悉心教導,你如今回京哪有底氣與韋太後叫板。”
“是,是學生沒想明白,多謝老師提點。”葉寒山頷首。
“有時候我很羨慕兄長,羨慕他能在父皇膝下長大,能養在皇宮裏。可我想了想,養在太後的眼皮底下,到底不如侯府自在。老侯爺和老夫人一早就知道,可他們根本沒有因為我並非親生而冷待我,甚至還當成親生兒子一般上心。”葉寒山有些說不下去,他深吸一口氣,突然笑出聲來。
“你也別太難過,老侯爺和老夫人是明白人,自是不會因為太後做錯了事,把怒氣撒在你身上。”陸秋書看著葉寒山,不免有些唏噓。
當年老侯爺與韋太後曾有一段戀情,雖說頗為隱密,但隻要仔細一查,大多數人還是知道的。後來韋太後成了太子妃,大家以為她將心收了回來,打算好好兒當太子妃,當皇後。
可誰又能想到,她能趁著先帝監國忙於朝政,無暇顧及後院,便做出把二兒子換走的事。
巧的是那時候的鎮遠侯夫人也剛好懷了孕,與她又是同一日生產,剛好被她找著了機會,將二人調了包。
先帝回來的時候,這已經是狸貓換太子之後了。
韋太後用的都是心腹,先帝爺又沒見過孩子,一開始自是不知道的,直到後來瞧見韋太後派人刺殺葉寒山,派錦衣衛深入一查,方才知道真相。
可當時韋家已經是小有勢力,不好妄動。
先帝爺先是找了老侯爺問過此事,老侯爺還跪著認了罪,說是願意以死謝罪,沒想卻是被先帝爺攔了下來。
後來,先帝爺覺著自己身子大不如前,恐韋太後借此下手,便借口北狄入侵,將葉寒山派去了宣大。宣大這地方,北狄常年騷擾邊境,讓葉寒山去,一來好立功,來日召回京有個借口。二來好叫葉寒山在那邊打個滾,能打出自己的心腹下屬來是最好,不能也沒關係。
反正先帝爺早就安排好了,見著太子愈發不像樣,他是做了兩手準備的。
一手準備是太子沒死,那自然是死的時候下詔讓太後陪葬。可若是太子死了,讓假皇子登基了,那這韋太後和她身後的韋家,卻是要留給旁人去收拾。
當初先帝爺駕崩的時候,在這朝野之上,一眼望去卻是瞧不見幾個能托付的人。當時能與韋家抗衡的,隻陸秋書和張懷禮這些人,這些人當中先帝爺想了又想,似乎隻有陸秋書與葉寒山算是有點聯係。
好歹師生情誼,讓他幫個忙,想不是什麼大事。
先帝爺當時所想,該是能騙則騙,先哄得人答應了,到時候怎麼把人拉到自己的船上,還得看葉寒山自己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