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怎能讓他活著離開?”這位孫大人一進大殿,便即對滿殿人咆哮道。
這大殿裏坐著的,隻從麵相上看,便是不易於之人,有的身著官靴官袍,有的身穿皂靴錦袍,還有的穿著團花錦衣,但無一例外,均是大紅底子,映的這莊嚴寶殿春意盎然。
剛進來這人憤憤然盯著一殿人,許久眾人都不發一語,又過了會兒,有個人端起案上茶水喝了一口,這才緩緩說道:“殺一個肖然容易,立一個擁有藩王土地和江浙重兵的人物,卻難!”
又有一人接著道:“他手下人物不多,卻足可獨當一麵,這些人,才是我們該防範之人!”
“遼東的杜鳳、袁崇煥,江南的馬連城、俞文通,聽說方從哲這老小子也私下跟這小子有勾連,哦,對了,還有修運河的那個魏忠賢,這些人怎麼處置?肖然一死,這些人就如同脫韁的野馬,憑在座誰也節製不了,這個問題不解決,肖然就不能殺!”
剛對滿屋子咆哮的孫大人聽得有些不耐煩了,道:“若早先想好這個問題,也不至於現今騎虎難下,**的人,已往乾清宮去了!”
在座之人一聽均是大驚失色,有人已忍不住站起來道:“怎麼這樣急?”
姓孫的冷哼一聲道:“你們想拿公主大婚來安撫住肖然,如今事既不成,她們自然要趕著去推脫!”說完又急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何況開弓沒有回頭箭,事情既然做了,就要做到底,你們也說了,這廝背後勢力不小,若讓他得了一絲喘氣機會,怕在座我等就要死無葬身之地!”他話剛說完,既有一人站起來附和道:“好,既然事已如此,就由不得咱們思前慮後了,先收了這小子,其餘的事情,再慢慢計較不遲!”其他人見事迫人前,退無可退,隻得暫且放下顧慮,最後放手一搏。眾人計議已定,便讓人通知下去,殿外早有一隊人馬候在那裏,得了命令,一個個魚貫而出,小跑著下去傳達命令了。
此處本是一間寺廟,此刻卻被一隊隊廠衛人馬護衛的是水泄不通,主殿已被廠衛中碩果僅存的這幾位大佬占據,方丈和尚早被趕到一處偏殿,此時在那裏不住念經求佛,希望業報早得過得了今天這一關。
陸世坤正在廊下焦急來回走動,忽見魏中彝帶了一隊人馬慌慌張張從園外趕來,看見他在,忙上前來稟報道:“陸先生,不好了,侯府周圍都被堆滿了幹柴,說不得這幫賊人敢要放火燒府!”
“什麼?”陸世坤聞言大驚,旋即又稍稍平複了下心境,仔細問道:“可看清楚,有多少人?”
魏中彝稟道:“密密麻麻,到處都是擎著火把的人,實在看不清有多少,隱有千人之巨!”
“千人?”陸世坤聞訊心裏又是一涼,如今雖得了侯爺那份名單,這名單上握有兵權之人大多身處邊境關外,遠水不救近火,看這架勢,廠衛是要奮力一擊了,也不知前院馬連城和魏忠賢葫蘆裏賣的什麼藥,如今都火燒眉毛了,怎麼還不發兵前來救援,難道他真的有心……想及此,已不敢再往下想去,現今之勢,隻能把事情盡量往好的方麵去想,至於其他,隻能盡人事聽天命了,念及此,他忙對魏中彝囑咐道:“你到後院調幾輛馬車,我去通知夫人她們!”
魏中彝也知道如今隻能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得令立馬一抱拳,領著若幹人等去辦了。
陸世坤知道此時萬萬耽擱不得,很快醞釀了一下說辭,便抬手敲門,房門口似有人守著,立馬回聲應道:“誰?”
陸世坤道:“夫人,是我!”
門吱呀一聲打開,卻不是肖然哪位夫人,而是一位丫婢,睜著一雙些許驚慌的眼神看著他,陸世坤立馬稟明道:“如今情勢越發危急,還請夫人移往他處!”他這句話說得聲音極大,裏屋那幾位夫人自然聽得清楚,不一會兒錢璟雯從裏麵走出來,一臉憂急,先往裏麵看了看,才對陸世坤道:“先生先帶穎真寶兒她們走!”
陸世坤一聽驚道:“那夫人你?”
錢璟雯一臉憂色道:“蘭夫人受傷頗重,怕再經不起車馬勞頓,我留在此照料!”
陸世坤聞言斷然否決道:“那怎麼行,萬一……”說到此已說不下去,隻是一臉驚恐地看著她。
錢璟雯心意已決,淒然一笑,道:“先生還是按我說的辦吧,不然…不然老爺回來,賤妾實在難以交代!”
陸世坤還想相勸些什麼,隻見後院魏中彝帶人慌慌張張奔來,到了跟前,見這錢夫人也在,忙不迭道:“快些走,賊子已經開始包圍後門,再晚恐怕一個也走不脫了!”說著緊張地看著陸世坤,又看看錢夫人,不知他倆剛才在計較什麼,想來也是脫走計策。
錢璟雯聞言,立馬道:“就這樣說定了,先生先將穎真寶兒帶走,我…我實在不行就……”
陸世坤生平哪裏遇到過這樣慌急的情勢,他知道這些日子在侯府裏,這錢夫人實已大夫人自居,若此時讓她拋下蘭夫人所去,就算保得一時,事後她必定也內疚追悔一輩子,但此時蘭夫人重傷之餘,實不能隨便移動,這可如何是好,走也不是,不走更不是,饒是他計謀百出,此時也全然沒了主意。
魏中彝不明所以,見事到臨頭這兩人還遲遲拿不定注意,不禁急道:“夫人,再不走,就真的來不及了!”說著又去看向陸世坤。
錢璟雯聞言不再遲疑,忙轉身進屋,把穎真和寶兒諸女都叫了出來,對她們言道:“你們先跟陸先生離去,我陪著蘭夫人隨後就到!”
諸女一聽也不加懷疑,紛紛湧出屋來,嘩啦啦一大片人,竟有十數人之巨,魏中彝一瞧不禁又犯難,他原意是隻帶侯爺幾位夫人出走,如今婢女丫鬟這麼一大片,怎麼突圍的出去?想及此眉頭一緊。
陸世坤還想勸說些什麼,見錢夫人神色決絕,似心誌已定不容反駁,知道此時再多言隻是耽誤時間,於是重歎一聲,立馬吩咐身旁魏中彝帶人護送她們離去。
魏中彝此時也不好多說什麼,隻是心裏念道,待會兒打殺起來我隻管護得侯爺這幾位夫人安危,其他人等,隻好各安天命,這樣計較已定,擔心稍稍放下。
諸女剛要跟魏中彝離去,蘇潞凝忽然折返回來,來到錢璟雯身前,盯著她那雙眼睛問道:“姐姐還沒說清楚咱們一會兒在哪兒彙合?”
錢璟雯根本不曾考慮過這個問題,聞言一滯,而後立馬強笑著說道:“這些陸先生自會安排周全,妹妹且放心去!”
蘇潞凝淡淡一笑,繞過了她,徑直又返回屋內,錢璟雯不解,一把拉住她道:“妹妹這是為何?”
蘇潞凝回過頭來衝她微笑道:“姐姐隻當自己是這侯府夫人,妹妹就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