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然坐在那裏,不動聲色,表麵上看一副泰山崩於前我自巋然不動樣子,實際上內心深處早焦灼的炸開了花,他不是不想動,而是不能動,不敢動,這幾天的遭遇對於他來說真如幾十年般天翻地覆,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督主到現在人人喊打人人喊殺的佞臣賊子,也隻是三天時間,短短三天,讓他這些日子以來苦心孤詣經營的一切轟然倒塌,前段時間還跟柳玉菡開玩笑的說讓她留一條後路,不想這句話猶縈繞耳畔如今已是猝然應驗,若非錢璟雯的雯居下麵早有地窖,剛進門的眾女…想至此,他已不敢再往下延伸,輕輕呼出一口氣,抬起眼皮,看厲海棠正仔細打量著他,心中一震,眼中精芒一閃,裝作不經意問道:“可有袁崇煥將軍消息?”
厲海棠一聽立馬回稟道:“回督主,袁將軍原本上疏請往寧錦二城方向增援,不過已…”他頓了頓,看了看肖然臉色,不敢稍有隱瞞地如實回稟道:“已被駁回,如今正與京城外圍駐軍換防。”說完見肖然沒特別表示,又接著回稟道:“如今朝廷派了王化貞為遼東巡撫,重新啟用熊廷弼為兵部尚書兼右副都禦史,駐山海關,經略全遼!”
“哦!”聽到這裏,肖然終於長出一口氣,似笑非笑地笑了下,厲海棠不知道他此刻心意,卻又不敢再胡言亂語,等了一會兒,見督主再無其他吩咐,便起身拜了拜便悄悄退了出去。
肖然如今形似被嚴密保護,實則被秘密軟禁,事實上從那天被月娘請到這裏開始,他的人身已經再無自由,前兩天還聽說“自己”已經連同剛進門那些妻妾畏罪自殺闔府**!想及此,他又是自嘲一笑,終究還是太小看了他。這個他不是別人,正是如今風頭正勁,隱有取肖然而代之的魏公公魏忠賢!
自那天天啟帝聽說肖然闔府**便一下子失了主心骨,一蹶不振,連繼續追查宮門投書的心思都沒有,他登基後欽定的第一位平倭忠勇侯竟然落得這個下場,被自己和這些大臣活活逼死,他怎能不怕,若這些人仍舊不放過他怎麼辦?若要繼續鬧下去怎麼辦?他想都不敢想,所以當天一下朝他便躲到了皇後寢宮裏麵不再出來,連第二天早朝也不上了,無論外臣怎麼相勸都不聽,可這幾天又是邊患越演越烈的時刻,東南是平了,但西南苗疆叛亂再起,遼東局勢也是岌岌可危,此刻天啟帝卻把自己躲藏了起來,什麼都不管了,這對於此時的大明來說,比之遼東局勢還要危急。再說自嘉靖帝始,大明皇帝都有數十年不管不問朝政的習慣,朝臣怕天啟帝靈機一動,也成了萬曆第二,所以也不敢逼迫太緊,但軍國事重,沒了皇帝拍板,就什麼也幹不了,所以也不能不逼迫,這一時間想法都集中在如今皇帝新納皇後張嫣張皇後身上,張皇後雖說進宮日淺,但顯然皇帝對這個皇後很看重,要不然現在也不會躲在她那裏。所以一時間張國紀張國丈府上人滿為患,儼然成了第二朝堂。張國丈也順勢水漲船高,一下子躍升為大明第二政治人物,這第一嘛,自然是剛將肖然一黨連根拔起的東林黨黨魁楊漣。
肖然正在思索間,門扉吱呀一聲,又被人輕輕推開,帶著一陣若有若無香風,月娘靜悄悄地跨進來,見一桌珍饈美饌,肖然還是沒有動一下筷子,不禁黛眉微微一簇,輕輕走上來,勸慰似的輕聲言道:“可是飯菜不可口?”
肖然抬眼看了她一眼,目光一凝,鋒芒一閃,由於這段時間積威日久,看得月娘雙腿一軟,便撲通一下跪了下來,帶些顫音勸道:“督主,非是賤妾大膽,實在是有不得已苦衷,望督主見諒!”
肖然聞言輕輕哼了一聲,移過目光,口吻中不帶一絲感情問道:“她們現在在哪?”
月娘自然聽出他問的是誰,但苦於現在還不能說,隻略猶豫了一下,便低聲道:“賤妾不知!”
“哼!”肖然又是一聲輕哼,喃喃自語道:“好,你好,你很好!”說完便起身到床邊直躺了下去,再不多言。
月娘在那裏跪了一會兒,待情緒平複下來,見他不再吩咐,又看了看這滿桌飯菜,輕輕歎出一口氣,便起身出去了。
肖然在那裏躺了一會兒,雖明知魏忠賢不會為難錢璟雯幾女,但心裏還是放心不下,於是站起身來,走到窗邊,對外麵輕喝了幾句:“來人,來人啊!”
門吱呀一聲又打開了,一身家仆打扮的下人站在那裏,拱手稟道:“不知侯爺有何吩咐?”一般肖然舊部都喜歡稱督主,所以肖然也隻是掃了他一眼,見他麵生,也不多廢話,隻是冷哼道:“本侯要出恭!”
那人一聽,立馬恭恭敬敬道:“侯爺請跟小的來!”說著已在前帶路。
肖然跟在那人後麵七繞八拐地來到一處柴房處,那人自在旁邊站了,伸手一讓,笑著道:“侯爺請!”
肖然也不跟他客氣,抬腳往那柴房走去,不及推門,隻見那柴房木門豁然打開,從裏麵探出一張乖巧的臉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