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府離著此處並不遠,很快的就有大批人馬過來。
前方城門被關,身後腳步聲和呼喊聲雜亂,孟瑤被李承策拉著往前跑的間隙裏艱難回過頭,就見黑壓壓的一片人頭,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在追他們。
孟瑤以前從沒有經過這樣的陣仗,心裏不可能不怕。隻覺得自己這下子就要交代在這裏了。
但是昭昭不能有事啊。
就衝李承策喊道:“你快帶昭昭走。以後好好的待她。”
說著,就用力的想要掙脫開李承策握著她的手。
她想過了,無論是燕揚,其他影衛,還是李承策,他們都是有武藝在身的。昭昭還小,無論是誰抱著她,或是背著她,都很容易就能突圍離開這裏。
隻有她,不但半點武藝全無,還是個體力很一般,平時疏於鍛煉的成年人。現在跑不快,拖累李承策他們,待會兒要是萬一雙方交手,李承策他們要顧忌她,肯定也會處處遭人掣肘。既如此,倒不如讓他們走,留她下來。
李承策察覺到她的意圖,怎會放開她的手?隻會更加的握緊她的手。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她,也好不容易才讓她願意跟他回去,又怎麼會在此時功虧一簣。
而且,眼前的事對於他來說隻是些許小場麵罷了,他完全能應付得了。
就揚聲吩咐燕揚:“發信號,召集城內城外所有影衛。”
燕揚忙應了一聲是,伸手入懷,取出一支煙花來點燃。
咻的一聲響之後,煙花直衝入半空。然後砰的一聲,炸亮了半邊天空。
李承策再次開口吩咐:“攻下城門。”
燕揚點頭應是。腰間軟劍出鞘,呼哨一聲,領著身邊的幾個影衛,幾個縱躍之間就先行到了城門。
孟瑤以前一直就知道燕揚這些影衛很厲害,但是這一次才親眼看到他們有多厲害。
城門處雖然守衛眾多,但竟然經不起燕揚這麼幾個影衛。且一番砍殺之後,有一名影衛打開城門,立刻就從城外擁進好些影衛。
李承策在一眾影衛護衛下走出城門。場外月色如霜,照見黑壓壓一片影衛。
看到李承策,立刻跪下對他行禮,動作整齊劃一。
李承策腳步不停,牽著孟瑤走到一匹白馬旁。
先將孟瑤抱上馬背之後,他利落的翻身上馬。伸手一拉馬韁繩撥轉馬頭,腳尖輕踢馬腹,座下駿馬立刻如離弦之箭一樣躥了出去。
孟瑤擔心昭昭,一直轉頭往回看。
耳中風聲呼呼,馬蹄陣陣,身後齊刷刷一片影衛,呈扇形將李承策和她拱衛在前。
身後依然有追兵。但李承策和影衛的坐騎都是千裏挑一的良駒,很快就將那些追兵遠遠的拋開了。
看樣子暫且是沒有什麼危險了。而且孟瑤也看到昭昭正被燕揚細心的抱在了懷裏。
於是她開始思考一件事。然後她微仰著頭看李承策:“今晚的事,你是不是早就有預謀了?”
不然若非剛剛的形勢所逼,她是不會說出跟他回去的話的。
李承策握著馬韁繩的手一緊。
隨即他立刻低下頭,月色下他麵上的神情看起來十分的坦蕩。
“瑤瑤,這你可就冤枉我了。我又不認得什麼太守之子,如何會事先叫他到那裏?而且你知道,我愛你至深,怎麼讓任何男人在你麵前對你說那些輕浮的話?”
孟瑤:......
感覺他不但給自己辯解了一把,還順帶對她表了個白是怎麼回事?
穩了穩心神,她竭力讓自己的思路沒有跟著李承策跑,而是繼續問他:“那你為何要殺那個人?”
他要是不殺太守之子,兩個人隻是離開,便不會有剛剛驚心動魄的那一出。
而且,動不動就殺人也不好吧?
雖然先前影衛殺太守之子的時候李承策將她的頭按在自己懷中,並沒有讓她看到那一幕,但利器入肉的聲音她還是聽到了。哪怕現在想起來,依然覺得心中生寒。
似是察覺到她的懼怕,李承策的身子更緊的往她貼了過來,整個人的將她擁入了自己懷中。
“瑤瑤,任何一個正常的男子,看到自己的妻子被其他男人調戲,都會忍不住這樣的屈辱。我原意是想親自手刃了那人,但不想你心中怕我,懼我,所以才並未那般做。”
“至於那人是否該死,他敢出言調戲你,那他就該死!”
意識到自己這話說的過於森冷,擔心孟瑤因此對他心生反感,便又繼續說道,“此種人能於這般夜市中公然調戲你,我一出手製止,立刻囂張的表明自己乃是太守之子,要殺我泄憤,想必平日像欺男霸女,甚至於草菅人命的事沒有少做,這樣的人,死何足惜?我殺他,可以說是為民除害。”
說完,他眼角餘光偷偷的覷著孟瑤,看她是否信了他說的這話。
實則他後麵的這番話雖然聽起來大義凜然,也不過是說給孟瑤聽的而已。殺那太守之子的理由,就是他膽敢調戲孟瑤。
以及借由他之死,逼迫孟瑤隻能離開,跟他回去。
孟瑤瞪了李承策一眼。
她雖然算不得很聰敏,但也不傻好吧。什麼為民除害,其實不就是因為那個人在她麵前舉止輕浮,調戲了她幾句?
但她覺得李承策說的也對。
今夜若非李承策在那裏,隻是她一個人,被那太守之子和他的仆從一圍,哪裏還能逃脫得開?周邊圍觀的人懼於他的身份,哪裏敢出來攔阻?隻怕就要被他帶走。之後誰知道會出什麼事?
這時代的女子對自己的貞潔看的是很重的。若是其他女子,受了一番這樣的侮辱,隻怕就會尋了短見。
如此一想,這人倒確實死有餘辜。
隻是......
“我就這樣離開這裏了?屋子裏還有我這幾年置辦下的物件,還有我那幾件首飾呢。”
還是當初從宮裏帶出來的首飾。想著細水長流,所以一直珍藏著沒敢拿出來換錢。現在可倒好,全留在那了。早知如此,還不如拿出換錢,這幾年她和昭昭也不用過的這樣的清貧了。
李承策聞言輕笑。
“沒有關係。等回去了,不論是什麼物件,還是首飾,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孟瑤:......
算了,不想說話了。
幾日後,一行人進入玉門關。
進入玉門關,就算是踏上了大景的國土,自是安全無虞。
李承策吩咐燕揚尋了一家大客棧,將裏麵除卻掌櫃夥計之外的其他人都清空,然後挑了間最好的房間讓孟瑤和昭昭上去休息。
這幾日馬不停蹄,日夜兼程,孟瑤和昭昭確實都累了。這會兒看到床,孟瑤就抱著昭昭躺了上去。竟是頭一挨著枕頭就立刻睡了過去。
李承策還在樓下吩咐燕揚:“立刻飛鴿傳書卓華容和徐懷,讓他們準備封後大典和冊封公主大典。”
他想孟瑤和昭昭一回到京,立刻就能擁有她們原本該有的尊貴身份和地位。
又交代了燕揚一些事,李承策這才轉身上樓。
伸手輕輕的推開房門,一眼就看到孟瑤抱著昭昭躺在床上。且母女兩個人都已經睡熟了。
李承策反手輕輕的關上門,往床前走去。
坐在床沿上看著她們母女兩人的睡顏,李承策心中是說不出的滿足和幸福。
忍不住彎腰俯身,分別在她們兩個的眉心輕輕的落下一吻,然後動手脫了靴子和外袍,動作輕柔的在孟瑤的身邊側身躺下。
這幾日他雖然憑著厚臉皮同孟瑤歇臥在一處房子裏,但都是孟瑤和昭昭睡裏間的床上,他睡在外間的竹榻上,中間隔著一堵牆。像現在這樣能將孟瑤攬在懷中,一家三口睡在一張床上,還是頭一次。
李承策差些兒就要激動落淚。擔心會驚醒孟瑤,忙忍住。下巴輕輕的抵在孟瑤的肩上,也閉上眼歇息。
隻是他這幾日雖然也勞累辛苦,這會兒卻依然不敢十分睡熟。半夢半醒間,察覺到被他抱在懷中的孟瑤移開他攬著她纖細腰肢的手,起身坐了起來。又動作輕輕的下了床。
李承策立刻驚醒,也立刻想要起身坐起。但想得一想之後他卻沒有動,依然背對著床外側,闔上了雙眼,做了依然熟睡的模樣。
孟瑤穿了衣裙,將這間並不算大的房間裏麵到處打量了一打量,然後在圓桌旁坐了下來。
桌上放了兩碟子她叫不出名字的糕點,還有一隻提梁壺和三隻倒扣著的茶杯。
就在桌旁坐下,翻過一隻茶杯來,拎起提梁壺倒了一杯茶水喝。
一邊喝,她一邊看著床上。
昭昭還在熟睡,李承策也是。不同的是昭昭身上蓋著被子,李承策身上卻一些兒被子都沒有。想必是剛剛她醒過來的時候,猛然間察覺到自己被李承策抱在懷裏,吃了一驚,起床的時候就沒注意將李承策身上蓋的被子給掀掉了。
想想這幾日發生的事,孟瑤依然有一種如在夢中的感覺。
卻也知道,於闐她回不去了。
而且,往後隻怕她再想跑,也是不可能的事了。
她和李承策之間,終究是沒法子做到陌生人那樣的地步的。
輕歎了一口氣,她慢慢的將杯中的茶水喝盡。
然後她起身站起往門邊走。走到一半的時候,又折返回床邊,將掉到一旁的被子展開,動作輕輕的給李承策蓋上。
以往沒有注意,這會兒看著他們父女兩個人睡著時的側顏,就發現他們兩個人竟是長的很有幾分相像。
輕笑了一聲,孟瑤轉身出屋。出門的時候她還輕輕的帶上了房門。
幾乎是在房門關上的刹那,李承策就立刻睜開雙眼,起身坐了起來。
原是控製不住想要立刻就追過去,問孟瑤要去哪裏。有了前麵兩次的事,他始終還是擔心孟瑤會再次跑了的。但是就在雙腳落到地上的時候,他還是硬生生的忍住了心中的這股衝動。
孟瑤前兩次之所以會千方百計的逃離他身邊,不就是因為覺得他對她的掌控欲和占有欲太強了麼?這一次好不容易才讓她願意同他回來,若他依然如以往那般,事無巨細都要管控著她,那往後隻怕她依然會跑。
而且......
目光落在依然熟睡的昭昭臉上,李承策安慰自己,昭昭還在這裏,瑤瑤是肯定不會走的。
他也吩咐過燕揚,在這間客棧的各處部下防衛,即便瑤瑤果真要走,她也始終擺脫不了影衛的視線,他依然能很快就找到她。
再則,瑤瑤剛剛還擔心他著涼,給他蓋了被子......
他是不是可以認為,瑤瑤現在心裏也是有他的?
想到這裏,李承策到底還是沒有追過去,而是重又躺了下去。
他要相信孟瑤,也要讓孟瑤相信他,這樣孟瑤往後才能心無芥蒂的同他在一起。
孟瑤哪裏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依然在李承策的掌控之中啊,要是知道,是肯定又要在心裏罵一句狗男人的。
她走下樓,就看到樓下大堂,還有客棧門口都站了好幾個影衛。燕揚也在。
看到她,這些人都跪下來對她行禮。
孟瑤有些不習慣。忙擺了擺手,叫他們起來。
知道燕揚是這些影衛的統領,她就徑直走到燕揚麵前,問他:“我現在想出去走走。能出去嗎?”
就聽到燕揚在回答:“娘娘問這話折煞屬下。您若想出去走走,隨時都可以出去。”
這倒讓孟瑤有些意外了。
她原以為李承策對燕揚下過命令,不允許她出門,所以剛剛她才會那樣問。
就哦了一聲,抬腳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