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太陽快要到頭頂的時候,我們到達了目的地,鎮子東部的東野山。
爬山的時候,我養尊處優懶到爆的缺點暴露無遺,氣喘籲籲大呼小叫,卻跟不上一群小屁孩的腳步。隻好扶著腰,咬著牙,邊哼哼邊上山。
這下木虎可得意死了,他終於找到了我比不過他的地方,領著一群小孩子在我身邊又叫又跳,我吹胡子瞪眼一點辦法都沒有。
“老師,你有什麼夢想麼?”紮著羊角辮的小晴忽然問我。
我扶著腰,氣喘籲籲地想了想:“嗯……大概是,自己主宰自己的命運吧!”
“什麼意思?”小姑娘奶聲奶氣地問。
“就是想在哪裏玩就在那裏玩,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和誰在一起就和誰在一起的意思。”
“那你想和我們在一起嗎?”
我的心柔軟了一下,點點頭:“當然了,小晴有什麼夢想嗎?”
“有……小晴想以後賺很多很多錢。”喲,這麼拜金!我來興致了:“那賺了錢以後幹嘛?”
“蓋房子!”
“蓋了房子給誰住?”
“給我兒子!”
我雷了個裏焦外嫩,隱隱感覺到自己陷入了一個放羊娃生孩子放羊的怪圈,連忙住口不再問了。。。
這時候,木虎忽然大聲說:“老師,方晴她爸是貧協主席!她就是一個貧下中農的想法!”
我瞪了他一眼,狠狠說:“閉嘴!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夢想是娶個大屁股老婆!你要是根正苗紅了,我就退位讓賢,你還是老大!”
後來,我悄悄潛伏到了顧鬆林身邊,認真地問:“喂,貧協主席是個什麼東西?”
“……”
“生活那早已為你準備好了痛苦與歡樂!……天空上而是天空,道路的前方還是道路”
我無意識地躺在山頂,任憑柔和又剛烈的風吹過我的上空的頭發,嘴裏喃喃念著芒克的詩句,雜糅著海子的名句。
顧鬆林在旁邊端莊地坐著,往上看去更是一副玉樹臨風的樣子。他聽到我嘴裏冒出來的詩,自己琢磨了一下,眼睛一亮,伏下身子問我:“天,這是你寫的??”
我計算了一下,雖然海子目前還活著,但是芒克的詩集已經問世了吧。不過這種朦朧的現代詩,的確不適合這種正統的古典文學的文人,我也不好就這麼剽竊掉,隻好嘿嘿幹笑了幾聲,卻從顧鬆林的眼神裏看到了激賞。
心裏忽然感覺怪怪的。
我緩緩從地上坐起來,看著漫山遍野玩耍的孩子們,眯起眼睛神情溫暖。
顧鬆林遞過手裏的水杯給我,我沒有多想,拿起來就喝,卻沒有發現這其實是他的杯子。顧鬆林眼神閃爍了一下,嘴角閃過一絲微笑,伸手撫上我淩亂的長發。
“你啊,瘋瘋癲癲像個男孩子一樣,看頭發亂的。帶梳子了沒有?”顧鬆林的語氣很寵溺。
我從包裏摸了摸,然後乖乖點頭。
他微笑著伸手從我包裏拿出了那把小木梳,手指修長,指甲修剪地幹淨整潔,這是他和林子然最相像的地方。陽光下,清秀的男子溫潤如玉,天定風流,如同無意降臨人世的謫仙,我不禁看到呆掉。我呆呆地看著他:“你要幹嘛?”
他一隻手放在我的頭頂,回頭張望了一下瘋玩的孩子們,然後把我的頭轉過去,右手開始輕柔地梳起我的長發。我的全身,好像被電擊了一樣,整個人瞬間石化。
他,顧鬆林,顧陌怡她老爹,我們未來的文學院教授,有名的大儒,在天意鎮的小山頭上,給老子梳頭發!!梳的輕柔有致手法嫻熟,簡直,簡直是一劑溫柔的毒藥啊……
我的脖子僵住,一動都不敢動,隻感覺顧鬆林的手,穿過我的長發,輕輕地從上梳到下,不時停下來撥開我頭發裏糾纏在一起的小結,那雙手,像是天生就為人打理愁緒的一樣,輕柔如水,如夢,如濃的化不開的癡戀與深情。
我的臉漸漸發熱,熱的我不敢拿手去觸碰,隻感覺到從臉部一直蔓延到耳垂,那種烈火燎原的感覺,不可抑製地籠罩了我的上半身。
盡管有一定的距離,我還是明顯地感覺到,他清潤的氣息縈繞在我的耳畔,均勻有力,讓老子萬年不動的一顆少女心砰砰砰跳成一團。
他輕輕感歎:“珠纓炫轉星宿搖,花鬘鬥藪龍蛇動,固然動人卻稍顯繁瑣,但你的頭發,幹淨不加藻飾,卻流瀉如瀑布一樣,沫兒,你的頭發真美。”
輕聲細語,嗓音溫潤,如同他一直以來眼神裏的溫柔繾綣,明明是淡而瑣碎的讚歎,但是卻沒有絲毫*靡的氣息,隻覺溫文爾雅,感人至深。
我囁嚅了好久,笑笑說:“是天意鎮的風水好,養人。”
他頓了一下,伸手撫摸我的長發:“無論你從哪裏來,天意鎮都永遠是你的家。”
我眼眶一熱,忽然覺得,這個年代,這個地方,其實真的很美,沒有一個地方不美。
然而,很快我就會知道,所謂的完美,隻是我自己的一廂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