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從前線撤下回駐地休整的黎敏這幾天正在等待婉君來部隊,與他一起回丹象縣老家結婚。
自那次負傷在戰地醫院與婉君奇跡般地相遇後,兩人的感情飛速發展。
出院那天,互相私訂終身,相約等戰爭結束回家結婚,如今終於等到了這一天,黎敏說不出的高興與激動。他曾按婉君電報上所說的時間去火車站迎接,可是去了幾次都沒有接到,他很是焦急。由於發生了學潮,交通受到影響,不知婉君現被阻滯在哪裏?
那年在駐守一○一高地後不久,他便被上調到師部偵察處任職沒再下連隊,如果不是這樣,也許他已陣亡。在另一次戰鬥中,他原在連隊給越軍以重創後,自己也遭受了重大犧牲。上級對他的培養是顯而易見的,這次從陣地撤下不久,他便離開師機關,來軍部偵察大隊任職。那時,陳正人師長已升任該軍軍長。
這天,他身著便裝又去火車站接婉君,可是在車站上等了許久,婉君乘坐的那班列車仍沒到站。去乘務處詢問,他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他隻得怏怏不樂地走回部隊。
“黎大隊長,你可回來了,大姐已等你好久了。”剛到大隊部,通訊員便迎出門來喜滋滋地說。
“哪位大姐?”黎敏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不是去接大姐的嗎?你去後不久她便到部隊了,我本要去車站找你,可是她不讓我去,說讓你傻等一會也是應該的,這是考驗你。”通訊員實話實說。
“開什麼玩笑?那班車現在還不知道被阻在哪兒,她怎麼已到了呢?”
“信不信由你,反正她已到了。”
“到了?”見通訊員說的那麼肯定,黎敏將信將疑,忙走進屋去,“人呢?
你捉弄上級,可要受紀律處分。”
“如果等你現在回來安頓她,她恐怕早就不耐煩了。”通訊員不無得意地說:“我已替她在招待所安排好了房間,你快去吧。”
黎敏這才知道通訊員不是在開玩笑,婉君似乎真的已來了。
“婉君!”剛到招待所樓下,黎敏就大聲喊了起來。
婉君洗澡後正在洗衣服,聽見喊聲忙迎出門來。
“你真的已來了?你怎麼來的?我去接了你好幾次呢。”黎敏簡直不敢相信。
婉君什麼也沒說,隻是微微地笑著,待黎敏走進屋來,她砰地一聲關上門,便奮不顧身地撲進他的懷裏,無限深情地說:“終於見到你了,幾乎把我想死了。”說著話的當兒,她宛如雞啄米般地在黎敏的臉上一陣狂吻。
“快告訴我,你怎麼來的?那班車不是被阻了嗎?”趁婉君喘氣的間隙,黎敏環抱著她問。
“當時幸虧我急中生智改乘長途汽車,如果不是這樣,就是再過一個禮拜,也許我仍到不了你這兒。”
“好端端的一個國家,怎麼會發生這些事,這不就亂套了嗎?”由於一直在前線部隊,充溢在腦子裏的隻是戰事的勝敗,這幾年社會上的政治、經濟、外交的變化,他也就很少去注意。回駐地休整後,地方上的混亂局麵令他深感意外與吃驚。
在未去接婉君之前,黎敏已接到下午去軍部開會的消息,他暗自思忖,這次會議十之八九與學潮有關。
從軍部開完會回來,由於軍務緊急,黎敏來不及去陪婉君吃晚飯,就連夜和政委一起召集部隊傳達了會議精神。
他的心情十分沉重,果然不出所料,軍部已接到派兵去京執行任務的命令。軍人曆來以服從命令為天職,雖然對上級收回批準他回家結婚的決定心中有些惆悵,但在這非常時期,他不敢表露出來。尤其想到柔紅和劉晴都在北大讀書,有可能都參加了學潮,他心中更是焦慮不安。他知道一旦情況有變,她倆將不會有好的結果,這是他所不願意看到的。
夜已深了,天上沒有一點星星,隻有幾盞慘淡的路燈閃爍在深沉的夜幕中。
部隊已作了緊急動員,明天就要出發了,婉君千裏迢迢來到部隊,滿以為這次可以與他一起回家洞房花燭,沒想到他來不及多陪她幾天,就要隨部隊去京,如果讓她知道這些該會是多麼傷心。
去京執行任務是軍事機密,他顯然不能向婉君透露,但這樣悄無聲息地離去,他又於心不忍,他不知該如何去麵對婉君。
夜盡管已深了,但婉君的房間還亮著燈,門虛掩著,婉君顯然是在等他。
黎敏心頭不覺一熱,連忙推門進去。
也許旅途勞累,婉君已倚著沙發睡著了。
“婉君,醒醒,快回床上去睡吧。”黎敏猶豫了一下,過去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頭。
婉君驀地驚醒過來,揉著迷糊眼說:“怎麼現在才來?你到底幹嗎去了?”
黎敏苦笑了笑,沒有回答。他暗想,婉君來得不是時候,自己與她選在這段日子結婚也不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