咎由自取,惡有惡報,這樣的成語終於都在他這個壞蛋身上驗證了。
那麼現在,他們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她呆呆地望著,呆呆地想。
刷拉一聲,那個人緩慢地從地上撐起來,兩個人的視線措手不及地撞到一起。
風揚遲疑著開啟嘴唇,她卻慌亂地退後兩步,很快就逃得一幹二淨。
“傻瓜……”他苦笑著倒回地上,眼神卻飄落在她曾站立的地方,“我不過是想跟你說聲再見。”
可是,終究還是那麼不甘心!
那麼的不甘心!
“真的不用我送你?”
“不用,我想自己一個人走走。”
於是她就這麼獨自一人走在陰沉喧囂的雨中,熱鬧的城市此刻被鍍上一層憂鬱的深藍色,已經開始有了蕭瑟的氣息。她手裏素淨的黑傘夾在攢動著的五顏六色中,顯得有點寂寞。
車子從身邊飛馳而過,撕裂開潮濕的空氣,將晦氣的冰涼甩了她一身。
真討厭啊。一切都是一種要發黴的味道,她也好像要發黴了似的。
走到斑馬線處,和身邊兩三個高中女生一起耐心地等待著。誰知在等來綠燈之前,卻先等來了那個意想不到的人!——
風揚就站在街對麵,雙手插在褲袋裏,頭習慣地微偏,模樣無精打采,依然傲慢地誰也不看,卻有種讓人無力抵擋的頹廢和帥氣。
“喂!快看那邊的帥哥!”
“啊,就是那個!好有型!”
“你覺不覺得他長得像杜謙永?”
“真的耶……”
就在嘉夜身旁的女生一個勁興奮的時候,風揚的目光無意間投向這邊,驀地發現了嵌在人群中不起眼的她。
嘉夜忽然很害怕,害怕他會橫穿馬路朝她跑來!
燈亮了,她被擁擠的人群推搡著,機械地邁開步伐。
盡管她使盡全力不讓自己去看風揚,然而他卻始終存在於視野的一角,任憑她如何都揮之不去。
混亂的腳步聲合著她混亂的心跳。
“啊,真的好像杜謙永哦!”
這興奮的叫聲讓她一怔,驀地抬頭時,剛好看見那抹栗色的頭發,看見他冷俊卻精致的臉。
不可以!他們已經是陌生人了!她堅決地低下頭,加快腳步從他身邊走過。
擦身而過的刹那,時間仿佛陡然停了半拍……
風揚身上熟悉的霸道氣息一飄而過,她感到他的身體微微僵住。
他失神地停在路中央,回頭看著嘉夜遠去的背影。
那就是陌生人的背影嗎?
她什麼都不敢多想,隻是一個勁兒埋頭走路。走過那條不長的斑馬線,仿佛是淌過一條湍急的河流,她害怕再被某個旋渦卷入其中,隻想著快點踏上安全的對岸。
踏上人行道的那一刻,綠燈亮起,堵在馬路兩頭的車流終於推搡著開始移動,幾秒中,世界就重新活了過來,畫麵開始有了流動的色彩,耳邊的聲音變得立體,車輪碾過積水的聲音,雨靴啪嗒啪嗒的聲音,和天邊隱隱滾動的雷聲。一種解脫的虛弱感漸漸從腳心蔓延上來。她一度累得想要跌坐在地上。
訥訥地穿梭在行色匆匆的路人中,擦身而過的人們,身體都是那種可怕的冰涼,口中仿佛有若有若無的歎息,淺淺的,無奈的,悲哀的歎息。雨聲溫柔,淅淅瀝瀝,像是戀人的甜蜜絮語。
她才走了十幾步,就再也邁不開步了,停在某家音響店門外,盯著櫥窗裏陳列的新上市的CD,一陣茫然。
眼睛幹澀地眨了一下,突然,視線的焦點全要命地集中到櫥窗上倒映的人影:——
在街的對麵,一棵細細的行道樹下,他正默默地看著她。
孤傲不已地站著,無精打采地站著,雨水濕了一身,顯露出風揚身上最純粹的黑,最溫柔的白,他就像匹受了傷的美麗雪狼,仿佛隻剩下這個俊傲的軀殼,倔強地抗拒著,不知名的某些東西……
他很孤獨,他背後的行人,沒有一個看得見他的存在。
雨水順著透明的櫥窗滑落,模糊了嘉夜的視線。
她壓著胸口,沒讓那裏的難受一湧而出。
走吧。邁開腳步,是這個世界上最簡單的一件事。
她壓低傘沿,試圖遮住控製不住總要漂移的視線,可是!
那些櫥窗!那一麵接著一麵的櫥窗!她從來沒有意識到這條街上竟然有這麼多櫥窗!它們像一麵麵夢幻的鏡子。他的身影明明那麼不顯眼,為何她卻總能一眼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