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海之中。
“師父,此次去極北之地采集補天石,不知能否鑄出一口上好的仙劍?”洪亮的聲音在天際響起。
問話之人是一名身著青色道袍的年輕人,年紀不過二十,抒發結冠,玉麵劍眉,英岸挺拔,腳踏一柄飛劍,於雲海之中翱翔。
在他的身邊,同樣五名青衣道人,這幾人背後都背著一支劍鞘。不遠不近地,也是足踏寶劍,穿梭雲際,激得身周罡風烈烈,衣袂作響。
在這五人前方數十丈開外,乃是一黃袍道人,看似年紀稍長,七尺身長,三縷長髯隨風飄散,一頭花白長發也不束,就那麼隨著呼嘯的罡風飄著。
在這雲巔以這樣驚人的速度禦劍飛行,生起的罡風之猛烈,足以殺死一頭鷂鷹。說來也怪,這道人的衣袂與發須,卻隻是柔柔地飄著,仿佛沐浴春風般柔美瀟灑。
道人足下,一柄黑劍尤其顯眼,仿佛可以吸扯人的視覺。而在他的背上,卻不似其他人般挎著劍鞘,也不知他如何收劍。
黃袍道人口形微張,聲音卻在雲端轟鳴:
“補天石乃是傳說中的聖物,散落凡間的碎塊不出百數,乃是天地奇寶,我們此行若真的可以找到一塊,那麼為師便可以鑄成一柄上好仙劍,劈山斷河不在話下。現在也就你們的小師妹沒有一柄像樣的好劍,此劍若鑄成,你們與為師布那北鬥七星陣,威力必然大增。”
幾名弟子聞言,露出神往之色。
“師父,我們日行萬裏,如今已有月餘,前方乃是極北鯤鵬之地,恐怕不好行走!“一名弟子道。
“榮成所言有理,補天石這等寶物,周邊必有凶物把守,恐有異變。”另有人附和。
黃袍道人倒是雲淡風輕:“我們隻需快速解決,不要鬧出大動靜就是。這次正好也是對你們的一次曆練,倘若空手而歸,為師豈不被你師伯師叔們笑話?”
五名弟子聞言不再多說。
“這次沒帶師妹出來,這麼久她一個人恐怕要無聊瘋了吧。”
“榮軒,人家小師妹又不喜歡你,你就別整天念叨了,你說是吧,田玉?”一人調侃道,其餘兩名道人也跟著起哄。
田玉對幾個師兄無語,榮軒早已罵道:“榮成榮心,小師妹喜歡誰,你們怎的知道?師父他老人家當年還喜歡紫月閣那位女仙士呢,還不是被梁師伯搶了先機,這說明啊,女子都喜歡成熟的……”
隻聽師父幹咳兩聲,身周殺機四起,榮軒趕緊閉嘴,眾師弟則忍俊不禁。
卻聽師父冷哼一聲,聲如洪鍾:“榮軒你這兔崽子,平時自以為學了些本領,就自命不凡,驕奢自滿,不成體統!還有你們幾個,好不到哪去!自問可有半點我派祖訓斬妖除魔,衛我正道的仙俠風範?整天就知道虛度光陰,先輩的精神,你們可曾理解一二?”
二弟子榮成翻眼陪笑:“師父說的極是。我輩當以斬妖除魔為己任,修得正道才能證得長生。”
大弟子榮軒運氣提聲,慷慨激昂:“山河不待,我輩不留,大男兒隻恨不能生在五百年前,在那除魔衛道一戰中,一盡綿薄之力啊!”。
眾弟子一愣,頓時大笑。這話從大師兄嘴裏說出來,真是不由得他們不笑。榮軒急了:“笑啥笑!”
“師父虛懷若穀,莫與我等一般見識。我等日後勤加修煉即是。”田玉恭謹道,銀白長劍在明媚的陽光下,折射出圈圈靈動的光芒。
黃袍道人點頭,語氣略微緩和:“成仙啊成仙,我們修道之人自詡比那芸芸眾生更通曉天道,可是到頭來,也無人能逃得了命運生死。”聲音中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悲涼。
頭發已漸花白的中年道人道:“還有,以後不要再提你梁師伯。”
眾人默然。
傳說千年前有天龍山創派祖師大真人羽化飛升,留下幾句籖語,被後人篆刻在天龍山麓的石碑上。凡是天龍劍派的弟子,皆都再熟悉不過。
田玉臉上露出思索之色,沉默不言。還記得臨走前那真武殿的劉師伯百無聊賴提著酒前來給師父送行,早就佇立於山下那千年石碑前等候,凝視那些篆刻許久,冷不丁冒出一句:“寶玉現,社稷出。”
“前麵就是鯤鵬之地了。這次的消息珍貴異常,一定要趕在其他修真門派得知之前,找到補天石。”黃袍道人的聲音平淡,卻不容抗拒。
眾弟子點頭稱是。眼見師父身影倏忽間便模糊渺小,亦各個捏訣,青華碧彩,衣袖鼓蕩,六柄流光飛劍速度徒增,化作一道道白虹,鑽入那雲霄深處。
幾人瞬息間便撥開無數層雲霧,前方浩瀚的天空逐漸透露出一抹紅紫之氣。放眼望去,雲彩紛擾,劃空成路,蜿蜒曲折,宛如一座座雲峰漂浮天際,祥瑞無比。更有飛霞****,宛如複道行空勾心鬥角,美不勝收。
“師父,沒想到這雲海深處居然有這般瑰麗風景。”榮軒圓睜雙目,咋舌道:“哈哈,我都不想回去了,幹脆就住在此地,與風雲為伴吧!”
“大師兄,看把你美的,你若住在此地了,寒玉兄成天跑來找你切磋,我們可都不是對手啊,到時候你不在,他那玉女清心劍,我們可接不下!”田玉笑道。
“別提那個娘娘腔,大老爺們的練個什麼女什麼劍的,還那麼喜歡打架,有病,每次都來找虐,老子都懶得揍他了......”
“哈哈,孟師兄一代青年才俊,一手玉女劍淩厲無匹,在我輩弟子之中,也是佼楚之輩,被大師兄你這麼一說......啊哈哈,真是......哈哈哈。”榮成等人捧腹。
正笑談間,黃袍道人突然停穩身形,左手抬起,做噤聲狀。
須臾功夫,幾名弟子趕到,六口光華四溢的長劍,靜靜地懸浮在黑色長劍身周。
“怎麼了,師父?”榮軒迫切地問。
“你們看。”黃袍踏黑劍的道人眉頭緊蹙,微微翹首盯著前方。
眾人順著師父的視線看去,訝異之下,麵色都嚴肅起來。
那是一扇介於虛無和實質之間的“門”敞開在紅紫天際。與其叫做門,不如稱為一個黑洞更妥切。這種幽邃,簡直可以衝垮任何人的神經。
黃袍道人眼角微微跳動:“此門非同尋常,出乎我們意料,且我的神念無法探入其內。”
可為師偏偏有種心驚之感。”
眾人聞言大駭,心驚?
他們知道,到了師父這等境界,哪裏會有無緣無故的心驚之感?
曾聽過師父講起往事,他上一次有心驚之感,隻有在十二年前,被一個坐著大紅葫蘆的仇家追殺至南方懸頭嶺,他身負重傷,於生死一線之關頭,才有過此種感覺!
南方有鬼潭,潭中有赤鱬。
伏淵懸頭嶺,凶殘世無雙。
那一次的凶險,榮軒和榮成是親身參與過的。而那個門中天縱之驕的女孩,也是那個時候被他們帶回師門。
所以榮軒和榮成二人最清楚,從不輕易表露心驚的師父,這句話意味著什麼。
“補天石定在其內。就算是龍潭虎穴,走一遭又何妨?”田玉笑道,話音未落,身形已瞬息百丈,奔那“天門”而去。
黃袍道人阻攔不及,搖頭苦笑,複又目露欣慰,輕輕點頭,化作藍色劍芒追去。
餘人一怔,也各自運氣掐訣,青華碧彩,催劍疾飛而去,隻餘下獵獵寒風,在空中肆意拋灑……
再說這田玉,一鼓作氣飛近那幽黑門洞,不待他有所觀察,身體竟被一股大力猛然吸扯進去。
一陣天旋地轉,田玉幾欲昏厥,不知過了幾個時辰,他的視線才緩緩恢複——在他的眼前,竟已是另一個世界。
寒氣!鋪天蓋地的寒氣!
田玉乍然被扯進來,沒有做好準備,身上瞬間結了薄薄一層霜;風如刀子一樣鋒利,割在皮膚上;於是馬上運起真氣,使身軀有護體罡氣加持,這才從容下來。
“原來這黑洞內另有如此乾坤!”田玉口中呼著白霧:“可是師父他們呢?”田玉四處張望:腳下是一片廣闊的原野,整個大地被白雪覆蓋,四處看似是湖泊的地方也是透著藍色光澤的堅冰層。極目遠眺,無數峰巒透著幽幽寒氣,如利劍般刺向天穹。
“也許是那‘門’的緣故,使得我們進入到不同位置。”田玉恍然道:“不知師父他們出現在哪裏了,且找找看吧。”田玉不敢多做逗留,祭起長劍破空飛去。
這個世界生靈極少,隻有寥寥一些不知是什麼植物,高聳參天,成林自立,居然不懼這天寒地凍,生長得旺盛。田玉有罡氣護體都覺寒冷,自覺猶有氣脫之時,倒是真不如這些植物了。
就在這時,遠處山峰後麵似有打鬥之聲傳來!田玉一驚,即禦劍飛往那聲音來源之處。
劃開層層寒氣波浪,銀劍上俊朗的年輕人停了下來。
此時此刻,展現在田玉眼簾中的畫麵,可能使他這一生都難以忘卻。
那是一條數百丈長的巨龍,威獄猙獰,盤踞在虛空之中,田玉感覺自己麵對它就如螻蟻般渺小,頓時頭皮發麻,心生寒意。
“我的天.....!”田玉目瞪口呆。以他低淺的修為和閱曆,此生哪裏見過這等龐然大物!
待他回過神來細看,那物與其說是巨龍,不如說是條人首龍身的怪物!
巨大的頭顱目露凶光,猙獰的獠牙間橫銜一根巨木,巨木兩端各有五十丈高大的猩紅巨燭。巨燭之上,燃燒著仿佛亙古不滅的幽藍火焰。那火焰像是來自幽冥的鬼火,亦是來自萬丈深淵的魔眼,遙望之下,已經讓田玉心頭冰寒。
《神州圖誌》記載,洪荒古獸銜燭之龍,龍身人首,凶殘無比。
這時,田玉其餘五位師兄也聞聲陸續趕到,見到這一幕皆是心神震怖。
而那與銜燭之龍打鬥對決的,正是他們的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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