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連波浪風雨之聲也似寧靜了。隻聽到布衣老人輕聲道出一語:
“紫氣馭雷訣。”
宛如天人的老者伸出手指,隔空一點,那道紫芒便瞬息即長,化作一團明耀紫焰。
滔滔紫焰呼嘯飛去,一下便將攪弄波濤的巨蜈點燃!
這紫焰遇水不滅,熊熊烈烈,卻奇跡般地燒不到袁歸。
岸上之人哪裏見過這等神通,各個跪地膜拜開來:“神仙,神仙啊!”
蜈妖被燒得吱吱狂叫,躲在祭壇後隔岸觀火的孫屯長和老於頭父子嚇的麵無人色。
若是真能除了妖怪,對古河鎮也是大喜事一件,可是孫屯長都瞧見了方才那老神仙和籠子裏的女子還說話來著,二人一定是認得,萬一這神仙一會兒找自己算賬咋整?
孫老屯長麵如死灰,苦不堪言,心生悔悟,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老拙真是瞎了眼,竟想出這等下作法子。”
就連張蒙元這等武道宗師也不禁傻了眼。
即便傳說中那些登峰造極的武道巨擘,也能夠如眼前這老者一般淩空虛度,馭氣飛行,但那也需要肚中納入一氣,不吐不泄才能維持,絕對不會似這老頭一般絲毫看不到身周氣流波動,完全是如履平地般穩穩站在空中,好像天地間自然就給他搭起來無形的台階,任他恣意行走。
更甚者,這種借助天地奇力幻化出有形之質的本事,也絕對不是武道的範疇。
武者修的“氣”無形無質,精滿化神,精氣相生,運氣走大小周天;崆峒道家尤其注重築重樓十二,聚精凝氣回丹田,灌滿黃庭開靈台,肉身修命,元神修性,性命雙修方證真武。此乃道家內功的核心所在。
天下武學殊途同歸,殊途同源,至於源自何處就不得而知了。
可他張蒙元卻不知曉,就在那武道的源頭,另有一種修行分道揚鑣,乃是溯流而上探本源的修真之路。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武者順天而行得造化,修士逆行而上求本源。
正如袁歸所得《玄丹引》中修真篇所言。二者看似相近卻差之千裏。其中根本與奧妙,或許隻有觸摸到更高境界才能窺得一二。
這紫氣馭雷訣一出,那蜈蚣頭頂正對的上空暴雨驟停,連附近冰冷的空氣也慢慢幹燥、炙熱起來。
隻見一片紫雲應時而生,彙聚席卷,漸泛黑紫之色。空中遊走的無數散亂雷電亦被這黑雲吸引聚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妖興起洶滔浪。
雷芒如蛇,紫電如龍,千萬龍蛇來朝宗!
梁初九半臥半躺扶風而上,破舊布衣如染了一色天然清亮的月白,就這樣隨意地踩著清風,不論外界如何風馳電掣,他自如悠悠明月。
這一刻,老頭像極了傳說中瀟灑的仙人。
天空中的老人念叨一句:“玄珠來。”
就在這時,梁小敏來到河邊,將衣襟內一串佛珠扯下,奮力拋出。
這串佛珠乃是她二十年來貼身不離之物,並不是什麼秘密。梁小敏平日很少訓斥兒子,唯一動了真肝火的一次就是不聽話的兒子小時候,趁她不注意將這串佛珠拿去玩耍,差點將上麵那顆最大最沉的菩提珠子取下來吞掉,她為此還狠狠打了兒子的屁股。
王昆侖才從水裏爬上岸,忽見梁小敏拋出一件物事,見她臂力太小,忍不住飛起接力一腳,將那珠子踢得如同一道閃電激射而出。
踢完後王昆侖似乎想起什麼,才反應過來:“剛才好像……是顆珠子?玄珠!”登時指著梁夫人跳將起來:“原來在你這裏?”
本就傻了眼的張蒙元此刻顧不得罵王昆侖,隻如打了雞血般衝到梁小敏跟前,紅著眼吼道:“你,你你你!你這兩個女賊,小爺我真是瞎了眼,還救你!”
葉小天拉著梁小敏的手,二人根本無暇顧及那黑臉道士和虎背熊腰的大漢,又什麼都做不了,隻能焦急望著天空中那出神入化的老人。
“兒子,一定不要有事。”梁夫人閉目合掌,默誦佛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