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淮南這才眉開眼笑地接過來,看了一眼,臉上的表情變得很古怪。
“小姐,請問這真的是你的身份證嗎?”他指著上麵豬頭一樣的照片問,“我要怎麼跟我哥說這是我女朋友啊?等他見到你本人,會覺得我在劈腿。”
洛枳飛起一腳踢在他小腿上。
他們並沒有直接回學校,薄霧散去,天氣正好,於是搭著地鐵換乘到了王府井去逛圖書大廈。
進門就看到張愛玲的作品又多了某個版本,海報貼在扶梯旁鮮豔的位置。
盛淮南也看到了,雖然臉上帶著洛枳意料之中的迷茫。她又想起古詩詞填空的事情。
“《紅玫瑰與白玫瑰》是她寫的吧?那個米飯粒和蚊子血的。”
“喲,你知道啊。”洛枳忍著笑,下一秒鍾卻想起了洛陽。
她一直不敢去驗證自己的猜想。洛陽也一定知道她發現了什麼。同樣的事情發生在別人身上,她一定為陳靜鳴不平。然而現在她知道,她不懂洛陽,不懂陳靜,也不明白感情。
卻本能地維護和理解自家的哥哥。
盛淮南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喚回了她的胡思亂想:“我還是懂點文學的好不好。除了這個,我還知道另外八個字。——‘現世安穩,歲月靜好’。”
眉目中滿是“快來誇我”的自得。
洛枳晃神,她沒見過這樣的盛淮南,即使去後海那段時間他們熟識,他也曾這樣放鬆地展露幼稚而親昵的一麵,但那時她卻不敢有所回饋,總是沉沉的,像背著什麼。
他這樣也好看。她忽然很想走過去親親他。
洛枳被這個念頭驚到了,慌張地低下頭。
這種感覺,就是戀愛嗎?
曾經她喜歡他,卻不會被這種念頭突如其來地擊中。
“你怎麼了?”
她連忙轉移話題:“這八個字並不是她說的。”
“那是誰?他們都說是張愛玲。”
洛枳笑:“他們是誰?是葉展顏告訴你的吧?”
那八個字曾經令她的高中同學們如此心折而惆悵。帶頭的就是葉展顏,那時他們熱戀,然而對於除了課程表之外什麼都無法確定的高中生來說,這八個字,隻能是觸不到的鏡花水月。
盛淮南的表情有點尷尬和自嘲,卻沒有傷感。洛枳看在眼裏,揪起的心也平靜下來。
“我和你講前女友的事情,你不會生氣吧?”
洛枳笑:“你說要教我談戀愛,自然要你告訴我該不該生氣。”
“……這次不能生氣。”
“行。”她臉上滿是狡黠的笑意。
那是高三第一次月考家長會的事情。
他的一個高二學弟林楊慌慌張張地給他打電話說:“哥,你可千萬別罵我,我也不知道我媽是怎麼知道的,可能因為她老是偷聽我講電話吧,總之今天我們也開家長會,我媽遇見你媽媽了,特三八地把你和葉學姐的事情告訴你媽媽了,大人講話我在旁邊也不能說什麼,你媽媽回家可能要審你,你千萬作好心理準備!”
洛枳莞爾。那時候很多成績好的學生家長常常都會互相聯係,互通有無,協同監視,出了這樣的事情倒也正常。
盛淮南對此並不是毫無準備,這樣的事情,因為葉展顏的高調和自己的坦率,早晚都會被老師和家長知道。
然而他媽媽回家的時候什麼都沒有說。
他知道自己的母親永遠習慣於在背後為他“掃清障礙”。他告訴葉展顏,如果他媽媽給她打電話,希望她諒解,同時什麼也不要理會,隻需要說“我知道了”就好。無論他媽媽說什麼,一定要全部告訴他,他來處理。
他平靜地告訴她,他會保護她。
家長的幹預是讓所有早戀的孩子都心慌恐懼卻又興奮不已的。葉展顏先是眼淚汪汪地說自己連累了他,然後又撲到他懷裏說謝謝他這麼“男人”地保護自己。幾出戲後就恢複了神采飛揚,大大咧咧地坐在走廊的窗台上笑得陽光燦爛。
剝離了所有當時當地的感情色彩,那一幕此刻看起來就像小孩子辦家家酒一樣無趣和幼稚,無論是眼淚汪汪但是卻透露出興奮的葉展顏,還是那個故作鎮定表情淡然而又心潮澎湃地說“我會保護你”的自己。
盛淮南的語氣平淡,洛枳卻不免聽出了其中的悵惘。
“可是,那才是青春吧。”她安慰他。
心裏卻酸了起來。
盛淮南聽同學說自己的媽媽坐在老師辦公室裏麵的時候,飛奔過去敲門,麵無表情地問他媽媽為什麼幹涉他的事情,在班主任麵前傷了他媽媽為人母最要緊的麵子。他媽媽陰沉著臉看著他,終於勃然大怒——沒有喊叫沒有訓斥,而是徑直走出辦公室要去找葉展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