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駕駛著一輛紅色麵包車，來到一個繁華的“十”字街口，將車停在東南角的停車區，然後便走下車，一邊“等活兒”一邊和同行們聊天。
我是一個出租車司機；在這個街口“等活兒”，已經一年多了。
最近，街口西北角上一個賣燒餅的老漢引起了我的注意。這老漢有五十多歲，大高個，麵色黑黑的，經常穿一件白汗褂兒和一條灰色褲子。他用三根竹杆和一塊藍布支起一個簡易帳篷。他的爐子擱在一輛腳蹬三輪車上。爐子旁邊有一個蒲囤兒，用白棉墊蓋著，烤焦的燒餅都放進裏麵。三輪車旁邊的地上，放著一個大瓦盔，也蓋著白棉墊，裏麵盛著“和”好的白麵。
讓我感到驚奇的是，他一天到晚忙他的生意，除了吃飯時停一會兒，很少見他休息。有一天我跑長途，淩晨五點出車，路過這裏時他已經出攤，正在忙著；晚上九點半回來，他還沒收攤，仍然忙著。我深深被他的耐力所折服。
現在，我忍不住把話題引到老漢身上：“你們注意過沒有？那個賣燒餅的，每天淩晨五點出攤，晚上十點才收攤。一幹就是一天，也不知道人家累不累？”
站在我對麵的老劉，向老漢瞟了一眼，說：“能不累嗎！打燒餅雖然不是力氣活，可在那裏一站就是一天，肯定累的夠嗆！”
我由衷地讚歎說：“這老漢真有耐力！”
另一側的老王往前湊了湊，說：“人家不光有耐力，還特別省細。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簡直是光掙錢不花錢。你說這不是‘守財奴’嗎！”
老劉瞪他一眼：“你知道什麼！他家出了三個大學生，都是他供應的。”
“三個大學生？”我驚訝地問。
“那可不！”老劉說，“他有三個孩子，都考上了大學。”
“你‘拉倒’吧！”老王不以為然地說，“供應三個大學生，一年少說著也得好幾萬。他能掙那麼多錢？”
老劉說：“這你就少見多怪了！人家在這兒幹了三十多年了，掙的錢還供不了三個大學生？”
老王不吭聲了。
我對這老漢的興趣更濃了，忍不住又問：“他的三個孩子都上的是什麼大學？“。
“這我鬧不清。你去問人家吧。”老劉指指那老漢。
反正現在也沒事，幹脆跟那老漢聊聊去吧。於是我穿過“十”字街，走到老漢身邊，開門見山地問：“師傅！聽說你三個孩子都是大學生。他們都上的什麼大學？”
老漢臉上露出自豪的神情，兩隻手仍然擺弄著案板上的麵團，向我介紹說：“大小子是清華大學，今年就要畢業了。二小子是SH的……同濟大學；還得再上三年。小閨女是咱們省的……HB大學。今年才考上的。”
“聽說都是靠你打燒餅供應的？”
老漢笑得更甜了，低頭默認。停了一會兒，才又說：“我年輕時家裏窮，別說上大學了，連校門都沒進過。就因為沒文化，經常被人瞧不起。自從恢複高考後，我就下定了這個決心，就是再苦再累，也要讓孩子考大學，讓孩子有出息。決不能讓孩子再跟我一樣。……”
聽到這裏，我不由得對老漢肅然起敬。
（這是一篇紀實小說，是真人真事，就發生在我家的一個街口上。老人至今還在那裏賣燒餅。平凡的故事才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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