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來龍去脈完全超出了我的把握,不過要想捋一捋思緒,這事還得從頭說起。
二零一三年十二月的某個星期六,我站在顛簸擁擠的昌55路公交車裏,要去離十三陵鎮幾公裏遠的碓臼峪風景區。說起周末出校遊玩,北京城裏有的是好去處,但是著名的景點人都多得可怕,過去也隻是看人,所以我姑且讚同祉樂給我們的建議。
祉樂全名叫做羅尹祉樂,是我社團二年級的部長。她的名字比較奇怪,人倒是活潑大方,整一個自來熟,見過她的沒一個不喜歡的。剛聽到她名字的人會以為她媽媽是不是姓尹,據她本人說
“尹祉樂”這三個字實際上分別代表了三種美好的東西,看來祉樂的爸媽比我爸媽有內涵得多。
除了祉樂,同行的還有治學部的其他兩個部長,陳凱強和楊婷。社團平時事務不少,我們四個人趁著周末出遊,也算是忙裏偷閑。
凱強的話不多,最喜歡的是繃著一張臉發呆,他自己說他在思考人生,我倒覺得他隻是在神遊象外。似乎外界的事情沒什麼能打動他的,隻有和他聊起推理小說和懸疑電影時他才會顯得饒有興致。我管叫他老大,因為他宿舍人都這麼叫他,我也就跟著叫。此刻他正在看著窗外,又在出神,真不知道北方秋天光禿禿的山有什麼好看的。顯然一旁坐著的楊婷對此很是不滿,用她那很鐵不成鋼的眼神一遍遍地掃射凱強,即便如此,凱強依然無動於衷。
“昌55路好像經過所有的十三陵村。”汽車在長陵鎮的站牌前停了下來,我趕快把我的發現抖出來。
“你們知道十三陵村的由來麼?”我接著提問,看楊婷的表情就知道她比較感興趣,連祉樂都放下手中哢嚓哢嚓的單反,湊過頭來。
“守陵人。”凱強冷不丁地插了一句,但頭卻仍然看著窗外的風景,“明朝為了防盜墓賊特地安排陵戶守衛皇陵,曆代陵戶在這裏生活下來,每個陵旁邊就都有了一個與帝陵名字相同的村子。”
“臥槽,那十三陵村的人不是很可憐?”祉樂笑嘻嘻地舉著單反,拍了張長陵村的牌坊。
“不過他們現在也不守墓,光發展旅遊了。真可惜了他們的血脈傳承。”我接到。
“你小說看多了吧,還血脈傳承。”楊婷用她那可愛的渝式普通話鄙視了我一把。
“小說是個好東西。你看,你的想象力就不行。十三陵鎮的風水好了去了,群龍之象,說不定這周圍的大山之中,還藏著不少沒被人發現的墓穴寶藏呢!”我打趣道,楊婷沒好氣地白了我一眼,也不和我爭辯。
汽車穿過十三陵村後,開始進入稍微寬闊的公路,我們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兩邊險峻的花崗岩山壁上。有一搭沒一搭地開著玩笑,我們四個人總算是到了終點站。整個車廂從原來的熙熙攘攘變得隻剩下我們四人,冷清了不少。說這地方人少,還真不是蓋的。
謝過了公交車師傅,祉樂便像隻快樂的小雀一般跑下了車。為了等這兩小時一輛的昌55,我們到的時候天都快黑了。我舉目望去,傍晚的街道上似乎沒有人跡,隻是偶爾有幾聲犬吠讓人想起燈光下的晚餐。我在有些涼的山氣中打了個冷戰,注意力完全被路邊的一尊雕像吸引。這雕像放置在一麵矮牆前,泛著侵蝕得有些灰白的紅色,比故宮的牆顏色更淡。它的樣子像一隻古怪的大鳥,又像個拐彎抹角的遠古圖騰。我對古文字沒什麼研究,也看不出個究竟來。隻是覺得看著它心底就隱隱地滲出幾分陰鬱,好像這雕像正在吸取我的血色一樣。特別是怪鳥那沒有瞳孔的眼睛,更看得我心裏發毛,說不出為什麼,就是覺得讓人很不舒服。
“快走吧,山裏入夜起來可是很冷的。”凱強淡然地向上坡的街道走去,楊婷急忙跟上他。隻有祉樂一個人還在那變換角度拍得不亦樂乎。
“嘿嘿,這景區的吉祥物還蠻有趣的。”祉樂咧開嘴笑著,又拍了一張。
“哪是什麼吉祥物啊!走吧,祉樂!”這詭異的雕像令我心生煩躁,趕緊拽著祉樂離開。
我們幾人沿著上坡走了不久,路就開始向下。在山區這再正常不過,房屋村舍都是因勢而建,街道難免起伏不定。出了弄堂迎麵是一條水泥路,路的那一邊是一層一層的壩階。所謂壩階,就是山民將流出山的溪水通過壘壩的方式,順著溝穀一道一道攔截,形成的一段一段的“水梯田”,以方便生活取水。我小時候清明掃墓,墳山腳下的小村莊就通過類似的辦法取水,再用一根充滿水的軟管引至高處,就能利用虹吸現象當自來水管用。不過現在壩階上都結了一層冰,肯定不能取水用了。
正當我向楊婷解釋這勞動人民的智慧結晶時,凱強突然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即將入夜的山村一下子寂靜下來,隻剩下零星的幾下犬吠聲。
凱強沉下聲來,吐出幾個字:“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地方有點奇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