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兒子有了他自己的一幫哥們兒。
哥們兒全是兒子的同學,從小學到初中、高中,直至大學,一撥又一撥,喜新不厭舊。
小學的那幫哥兒們十年前在我眼裏全是些天真的小屁孩,現在卻全都往上躥了一個頭。來家玩見了我一口一聲阿姨,禮貌好得很。他們還一年一次約齊了去探望已經退休的班主任,回到家兒子嘻嘻笑著告訴我:老師還那樣,把我們這一個個牛高馬大的學生當孩子看,說話時全是以正麵教育為主,語重心長,高聲大嗓。我便想起當年去開家長會,那老師向我們介紹情況用的也是上課教孩子的語氣。現在看來老師的苦心沒白費,哥們兒知好歹,麵對鬢發蒼白的老師仍然充滿了敬意。平時來我家最勤的那位哥們兒稱得上忠厚老實,家境不大好,學習成績卻總排在前麵,而且特體諒父母的辛勞。我對兒子說,這樣的哥們兒多交幾位才好。
初中高中兒子在一個學校,哥們兒也就相對集中。許多人的名字我叫不出來,但兒子一講特征,我便知道是哪一位。比如身高一米八、出國參加過少年足球賽的高同學,到北京集訓還常常打長途來,囑我兒子無須打電話上北京,等他打過來,因為他踢球有經費補貼;比如有位因身體有病智力受到影響的哥們兒,各門成績都上不去,獨有繪畫是拔尖的,老師安排他坐在我兒子旁邊,倆人相處得很好,他送給我兒子的生日禮物是他自己精心畫的一幅畫;比如那個不慎摔傷了腿、曾由我兒子和幾位哥們兒輪流背送上學放學的同學;比如那個總也長不高、嗓音卻早已變得像個大人的矮同學……兒子常常對我一一道來,使我對他的哥們兒一點兒不覺得陌生。
上大學這半年來兒子新交的哥們兒有不少是家住外地的。這使兒子很自然地多了一份主人的責任感,有時星期天早早地要走,說是陪某外地哥們兒逛逛天河書市,或是當義務向導上街購物。外地的哥們兒也常常帶回一些家鄉的信息和故事,很讓兒子長見識。
哥們兒在一起常常“互訴衷腸”,對父母親人不肯講的話,哥們兒之間但說無妨。幸虧我和兒子是多年的鐵哥們兒,所以他也就不時向我“泄泄密”:比如某哥們兒陷入早戀的泥沼,眾哥們兒齊齊出主意勸他盡快結束這場無望的戀愛;比如某哥們兒特煩家中老母無休止的嘮叨和管束,眾哥們兒除了深表同情甚至引起共鳴之外,還是鼓勵他多和老母溝通,實在難以調整也別和長輩一般見識……
這兩年長大了,哥們兒的活動自然多起來。特別是寒暑假,一起聊天一起打球,一起到“麥當勞”撮一頓,一起去唱一場價錢相宜的午後卡拉OK……如果來家裏,多半選擇父母不在的時候,可以無拘無束盡興而散。若是正趕上大人們在家,哥們兒打過招呼便魚貫進入兒子的房間,關上門卻關不住一陣陣高談闊論、青春熱浪。直到他們高高興興走了,兒子才嬉皮笑臉叫我進房去欣賞一桌狼藉:果皮、糖紙、瓜子殼……
真遇上什麼事,哥們兒倒是能挺身而出,鼎力相助的。前些日子整理書櫃,一捆捆的書老沉老沉,要搬來搬去挺費勁。正好兒子的哥們兒來了,二話不說就動手,速度之快超出我的想象。還有一回兒子要動個小手術,我和他爸爸那日偏抽不出時間。兒子很男子漢地說:“小事一樁,我自己去得了。”可我到底不放心,靈機一動提醒他:“你的哥們兒呢?”兒子頓時喜形於色,一個電話召來一位哥們兒,從頭至尾全陪,服務態度蓋了帽。過後還一天一個電話詢問康複進度。其他一些哥們兒得知後也前來探望。
我不由得為兒子和他的哥們兒感動,並深深地祈求:在這個五光十色、物欲橫流的社會裏,願他們永遠保持這份哥們兒的熱情、善良和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