膽小鬼 第六章 姐妹
白雲沒有睡著覺，她閉著眼睛觀察姐姐彩雲的動靜，直到確認姐姐真的睡熟了，才躡手躡腳地爬起來。接著，黑燈瞎火地摸出剪刀，又黑燈瞎火地向彩雲的床頭摸去……彩雲在家裏是老大，彩雲下邊是白雲，白雲下邊還有一個妹妹叫祥雲。所以，作為老大的彩雲除了為家庭作出最多的貢獻之外，還享受著比其他人優厚的待遇。比如，彩雲有一條花裙子，而白雲沒有，祥雲更沒有。母親對白雲、祥雲說，你姐姐大了，工作了，新衣服該給她穿的，你們就等著你姐姐退下來後再接替著穿吧。
彩雲的花裙子是呢絨布料的，白底上綴有粉紅和黃色的小花，下擺寬大，自然下墜而形成百褶，走起來飄飄灑灑，很有神韻。看著姐姐穿著花裙子蝴蝶般招搖過市，白雲羨慕又忌妒，算計著怎樣才能擁有，哪怕是短暫的一天。
白雲終於開口對姐姐說，姐，明天我們校慶，我是年級領隊，站在第一排，你的裙子借我穿一天吧。彩雲陌生地看看白雲，眼睛翻了翻說，騙誰呢，校慶在9月1號，我倆是一個學校的，騙誰呢？彩雲是個聰明人，一眼就看穿了白雲的良苦用心。
白雲尷尬地說，不借就不借唄，幹嗎橫鼻子豎眼的。
彩雲說，你不是天天算計我的裙子嗎？那樣吧，你幫我洗衣服，姐最近太忙，你也看到了，糧庫正收公糧，整天加班，累死我了，你要是幫姐洗一個月的衣服，裙子就給你了，怎麼樣？
姐姐忙，不僅工作忙，還忙著談戀愛，這騙不著白雲，她曾經看見一個臉上有刀疤的人老在路上等姐姐。白雲還從媽媽嘴裏得知，姐姐並沒有看中那個刀疤臉，卻被他糾纏了很久很久。刀疤臉的父親在鄉供銷社工作，有權有錢有勢，不用票就能買到白糖，還能買最緊張的自行車。但是白雲管不了這些，隻是吃驚地問姐姐，你說的是真的？一個月後真給我？看著姐姐點頭，白雲驚喜地一口答應下來，裙子的誘惑讓她欣然接受了。
那好吧，來，拉鉤。姐妹倆伸出了手。
自此，白雲每天做完功課後，就蹲在月光下給姐姐洗衣服。媽媽奇怪，就問白雲，二丫頭怎麼變得這麼勤快了？白雲笑而不答。這個夏天，姐姐因為有妹妹洗衣服，也換得特別勤，襪子、內衣、內褲等髒衣服堆在白雲的腳下。白雲看出來了，大概姐姐承諾後就後悔了，心理不平衡，故意折磨她，但是，白雲願意，每當她給姐姐洗那條裙子的時候，就分外地興奮，洗了又洗，漂了又漂，像給自己洗的；洗好曬幹後，還疊得整整齊齊的，然後放到彩雲的床前。一天一天過去了，白雲期待著一個月盡快過去，那樣的話，夏天還在，自己還能穿一個月呢。
小妹祥雲沒怎麼奢望得到那條裙子，她知道，隻有二姐白雲穿過後，退下來，才能輪到她，還不知到猴年馬月呢？不想，咱不想，心裏也不難過。不過祥雲看出了二姐白雲的用心，就在白雲洗那條裙子時，在一旁竊竊地笑。
小妹你笑啥？白雲一頭霧水，問祥雲。
沒笑啥呀？祥雲沒事一樣，歪著頭。
不信，你笑裏不懷好意，我看出來了。告訴姐，你笑啥的？白雲追問。
笑你傻唄！祥雲一副老於世故的樣子。
傻，我傻？咋傻的？你什麼意思你？白雲停下了手中正洗的裙子。
二姐，你以為大姐真能把裙子給你嗎？鬼，騙鬼去吧！祥雲道出了她的看法。
白雲愣了，她不相信大姐真的會像小妹說的那樣，她們可是拉過鉤的呀！不信，不信，堅決不信。盡管白雲心裏也犯了嘀咕，但還是不願意相信。
一個月過去了，已經過了幾天了，彩雲沒提給白雲裙子的事。白雲的心裏冷了，恨了。晚上，她看著彩雲穿著裙子上班，又看著彩雲穿著裙子回了家，白雲的心傷透了。
白雲摸到剪刀，摸到姐姐床前，摸到了那條在黑夜裏也光彩奪目的裙子，而後用剪刀惡狠狠地剪了兩刀……天亮了，白雲沒敢起床，佯作熟睡，把頭蒙在被單下，氣兒也不敢出，她後怕而心驚膽戰地等待一場暴風雨的來臨。
但是暴風雨沒來。
彩雲穿裙子時，突然發現心愛的裙子被剪了兩個刀洞，她抬眼望了望被單下的妹妹，沒有聲張，淚水卻傾瀉而出。她默默地拿來剪刀，沿著洞口剪齊布邊，縫在了裙子裏邊，而後穿在身上，出了屋。
該發生的沒有發生，白雲依舊望著姐姐將裙子穿在身上，奇怪的是竟然看不出任何破綻，依然是飄飄灑灑，搖搖擺擺。
更令白雲驚訝的是，不幾日，姐姐帶了兩套鮮豔的連衣裙回來，一條送給白雲，一條送給祥雲。連衣裙是比姐姐那條更昂貴、更漂亮、更時髦，是最流行的的確良布料的。那天晚上，白雲聽媽媽說，姐姐答應了刀疤臉的婚事，並接了人家200元錢的訂金。
白雲撲在姐姐肩頭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