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恒飛一掙開鉗住他的兩雙手,立刻毫不猶豫地重重一拳搗向了李曉鷗:“我打死你這個吃裏扒外的王八蛋!”
李曉鷗瞟了一眼挾持著蘇錦的那把軍刀,躲閃了一下,卻隱忍著沒有還手。孟恒飛的拳頭落在他的臉頰上,嘴角立刻有鮮血湧了出來。
“行了,行了,”孟婉婷焦躁地喝止了他:“先拿槍,找他要手銬的鑰匙。”
聽了這句話,孟恒飛的拳頭硬生生地停在了距離李曉鷗的眼睛不足兩英寸的地方。活動了一下手指,孟恒飛一把揪住了他的領子厲聲喝道:“鑰匙呢?”
李曉鷗掃了一眼他丟在蘇錦背後不遠處的背包,淡淡說道:“背包左側袋,從上麵數第二個暗袋裏。”
無法證實這話的真假。孟恒飛重重地搡了他一把,氣鼓鼓地繞到蘇錦背後去翻背包的口袋。
孟婉婷連忙喊他:“先拿槍!”
孟恒飛也許是習慣了和她說出的每一句話唱反調,並沒有理會她的提醒。自顧自地朝著李曉鷗的背包跑了過去。蘇錦眼角的餘光不由自主地跟著他晃了過去。就在他一彎腰的瞬間,有什麼東西閃電一般沒入了他的胸口。
蘇錦“啊”地一聲叫了出來,看著從他背心的位置穿出來的一截帶血的金屬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那竟然是一支弩箭!
“恒飛?!”孟婉婷聲音發顫。
蘇錦還沒有來得及從那一截帶血的弩尖上收回視線,就感覺到孟婉婷那隻握著軍刀的手一抖,脖子上立刻傳來一陣熱辣辣的刺痛。溫熱的液體頓時順著脖子流了下來。蘇錦茫然地低下頭,看了看刹那之間就被鮮血浸透的前襟,大腦中一片空白。
耳邊一片詭異的安靜,也許過去了幾分鍾,也許隻有短短的幾秒鍾,孟婉婷緊挨著她的身體慢慢地滑了下去,不聲不響地倒在了她的腳邊。一支規格相同的弩箭射中了她頸側的大動脈,幾乎將她的脖子射了個對穿。她的身體還在不停地抽搐,但顯然的,她活不了多久了。
蘇錦隻覺得“嗡”的一聲,所有的聲音又都回來了。遠處的流水、頭頂的鳥鳴,以及瀕死之人越來越短促的呼吸。
蘇錦雙腿一軟,一跤跌坐在地上。孟婉婷那張詭異地抽搐的臉就在她的眼前,她竟然無法移開視線。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鮮血從弩箭刺入的地方爭先恐後地湧了出來,滑過她的脖子,無聲無息地沒入身下潮濕鬆軟的腐土。
在她的身邊,是始終保持著跪姿的孟恒飛。他的手指還停留在背包的拉鏈上。可是即使是蘇錦也能看得出來,他已經死了。那支弩箭穿透了他的心髒,他幾乎立刻就死了。沒有一絲一毫的苦痛掙紮。
遠處的孟彙唐發出狼嚎一樣的哭叫。他的一隻腳還卡在樹藤之間,雙手也被手銬銬在背後,根本沒有辦法移動。可是中年發福的身體卻艱難地朝著兒女死去的方向高高拱起,徒勞地向前掙紮著。
李曉鷗走到了屍體旁邊蹲了下來,波瀾不驚地打量著弩箭露在屍體外麵的部分,麵無表情地說了一句:“俄製軍用狙擊弩。是他來了。”
蘇錦還處於石化的狀態,思路完全跟不上他所說的話。直到他拍著自己的肩膀示意她向後看,她才捂著脖子僵硬地轉過了身。
密林深處,一個人形的物體背著光緩緩立起。野戰服和臉上的油彩令他看起來無比陌生。可是那雙眼睛……
蘇錦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那樣的一雙眼睛她怎麼會認不出呢?那是他的眼睛,隻有他才會有的,世界上最最漂亮的眼睛。沉凝的殺氣正慢慢褪去,浮現出內裏的瀲灩波光。溫和的、溫柔的、像夜色中一條漾著星光的河。
蘇錦驀然間喉嚨發緊。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人一步一步走近自己,卻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