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1 / 2)

元宵節的夜晚,意外地得到你遠方的祝福,像一塊滾燙的石子兒,落進平靜的心湖,激起我心中層層的漣漪。那淡綠色的記憶,又一次浮現在眼前,蕩溢起不盡的思念。

大約10點鍾接完電話,我覺得像是發生了一件很不尋常的事情,覺得很想一個人靜處。便獨自來到戶外。外麵的月光很白,白得有些晃眼。當我信步走到京密河畔的濱角園裏。回首望一眼遠遠的西山,突然覺得那便是陝北的山,這月色也便是當年的月了。清晰地記得那個月光純淨而溫暖的夜晚,那個陝北9月的夜晚,我們由外地參觀歸來,或許過一兩天就要分手。想到朝夕相處的朋友從此將被許多的山梁和溝壑阻隔,心中就很惆悵。分別之前,有許多許多的話想拉,卻又不知道能不能拉得更深更透。也記不清是誰提議的,總之,當夜幕降臨以後,我們出了城,沿著延河一直朝東走去。也許是要拉的話太多,也許是那一晚的月色太美,也許是寬寬的機場跑道展現在我們眼前的路太寬闊、太平坦,反正我們一邊拉話,一邊走,竟然不知不覺地走出十多公裏。一連三四個小時,我們一直在交談。談過的話,至今已經記不得幾句,隻記得你穿著那件洗得發白的軍衣,腳下是一雙白回力運動鞋,月光下顯得格外精神,用當時的話說,簡直有點“光彩照人”。這種情形,使我有些窘迫地總是低著頭,或是不停地了望鏡子一般閃著亮光的河水和蒙在月紗之中的遠山。偶爾將目光投到你的臉上,發現你被山風和陽光熏染成紅潤的臉,竟然變成那樣的冰清玉潔,目光裏的熱情與聰穎消失了,代之以溫柔和莊重,簡直像一尊玉雕。這種印象,許多年了一直清晰地保留著,也許會是永遠。我的窘迫的心情,影響了坦率而祌情自如的你。記得當我們即將走到跑道盡頭時,有一刻,誰也不說什麼,隻是慢慢地走著。那一刻,我才真正體會到“此時無聲勝有聲”的佳妙。月夜靜悄悄的。流動的河水,像有人輕輕彈奏著一支柔情脈脈的曲子。遠處近處的村莊都沉睡著,山川大地也仿佛在靜夜的撫慰裏進入夢鄉。眼前的天地裏,唯獨我們自己,我們兩個人在明月清風裏漫步。我們不說話,不是無話可說,而是我們的心境需要靜謐、需要安寧。我們朝前走著,肩並肩走著。相互仿佛聽得見心靈的跳動。覺得正有一種無形的、感應的力量,在我們之間把一種類乎“電路”一樣的東西連通起來,於是我們思想的交流進入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境界。我們漸漸忘掉了月光之美,忘掉了山川河流,忘掉了自己的腳步還在邁動,完全沉浸在一種幸福,也可以說是一種痛苦不安之中。誰也不能自拔。這樣的沉默,不知保持了多久,你終於打破了這沉默,卻不是用語言。你遞給我一個小本子,封皮兒是淺綠色的,就像你平素總穿的那件的確良衫衣的顏色。上麵畫著一朵荷花,很是清雅,當下便使人想到了朱自清先生的“荷塘月色”。你遞給我的,與其說是你的日記,不如說是你的心。那是你在參觀路上的日記。20多天裏,每天都記著。我在月光裏一頁一頁地翻看,有許多日子,寫到了我。那些無法說深說透的話,充溢在清秀整齊的字裏行間。我讀著那些文字,很感動,真感動。自覺捧著日記的雙手在微微顫抖。看完了那些日記,我再也沒有勇氣抬頭望你一眼。突然想起自己並不真正那麼好,覺得自己很醜陋,也就很是慚愧。覺得是你那一麵純淨的鏡子過於美化了自己。我不知道,你眼下是否仍然保存著那一本日記?記得當初我戀戀不舍地把它還給你時,你很小心地裝入了衣袋中……那晚,當我們返回城裏,巳是深夜。握手告別的那一刻,我很痛苦,覺得有一句話總是沒說出來,心裏堵得慌。到底沒有勇氣,隻得望著你遠去的背影,化作淚水模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