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1 / 2)

兩年以後,他調離那所中學,到縣委宣傳部擔任通訊幹事。有一天,部長托人對他說,自己的女兒高中畢業,尚無對象,如果部下同意,部長很樂意把女兒嫁給他。新來乍到的通訊幹事一聽卻犯了憂愁。部長在他這個小股事的心目中,是至高無上的,能夠搖身一變成為部長大人的乘龍快婿,當然在世人眼裏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可惜部長的女兒人長得太不爭氣。個子很矮,又很胖,生性愛笑,可一笑起來,兩隻小眼睛就完全消失,扁平的鼻梁周圍隻剩下一片密密麻麻的雀斑,看著叫人很不舒服。上門提親的人見他有些猶豫不決,便說先不要急於表態,要他考慮考慮再說。他在”考慮“的過程中,總不由拿部長的女兒同那位意中人相比,越比較越感到心中痛苦。他真後悔當初沒有鼓起勇氣同她談談,要是談妥了,也不至於遇到眼下這樣棘手的難題。她眼下也不知在哪裏,他又想,自己由教育係統調出來,全憑部長一路幫忙,說不定人家調自己來,目的就是……他不願意再想下去,考慮的結果隻能有一個,那就是”欣然“同意。過了幾天,上門提親的人來催問他考慮得怎樣,他違心地說部長瞧得起咱,咱還能有什麼說的。”於是,他就同部長的女兒訂了親。部裏的大小股部見了他都變得很客氣,很熱情,他在痛苦之餘,感到有一點虛榮心的滿足。

萬萬沒有想到,就在他訂婚後不幾天,卻在縣招待所開會時遇見了她。原來她中學畢業後,由於家境困難便在招待所當了服務員。他更沒想到,她見了自己會那樣的大膽而熱情。她已經不再是那個沉默寡言、含情脈脈的女中學生,而是一個精幹熱情的女服務員。她主動伸手同他握了手,便請他到自己的房間去喝水,並且主動問這問那。當她得知他已經調到縣委宣傳部工作,便顯出格外高興。他坐在她的床上手裏捧著一杯熱茶。她就坐在對麵的椅子上,她燙了頭,穿著高跟鞋,比在學校時胖了些,臉上越發豐滿白淨,胸部也高起來了,完全是一個青春勃發的成熟的姑娘。當他們坐到一起時,他發現她又恢複了文靜而含蓄的性格。臉上總是那種和善的微笑,目光仍是深情而熱烈的。他們又回到了幾年之前,感受到了那種心照不宣的初戀時的幸福。倆人相對無語,默默地坐了一會兒,她輕聲問他:

“你,你愛人在哪裏工作?”“我,我沒有,就,就我一個人。”他回答得很不自然,神情有些慌亂。她一聽,顯得很興奮,臉立即紅了,低下了頭。房裏再度陷入沉默。他心裏很亂,覺得對她說了假話,很愧疚,也很痛苦。心想要是早幾天遇到她,那該多好啊!現在一切都晚了。同部長的女兒訂婚,這可是周圍人人都知道的事實,如果反悔,那,那後果不堪設想,非但在部裏站不住腳,就是後半輩子,也在人麵前抬不起頭呀!他心裏正這麼思忖著,卻聽她說:

“你喝水。”“嗯,”他答應著,機械地端起水杯,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竟嗆到了氣管裏,劇烈地咳嗽,茶水灑到了身上。她忙掏出手絹給他擦。他看見那雙手是那樣的紅潤而纖細,突然記起了部長女兒粗短的手指,心中痛苦不堪。他甚至希望眼下這情形,隻是一個夢境。卻又聽見她實實在在地說:

“下午你幾點下班?”“5點半。”“下班還有事嗎?”“沒,沒什麼事。”“我們下班後,也沒什麼事。”44多,在短暫的沉默中,屋裏的空氣顯得有些緊張。兩個人都低頭坐著,心情都不平靜。她很希望他此刻提出下班後同自己約會的要求。卻見他隻是低頭不語。她開始有些失望,懷疑是不是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他也知道下來自己該說一句什麼話了,但像被一條繩子勒著喉管,無論怎樣努力,也說不出她眼巴巴盼他說的那句話。隻感到一種掙脫不了的痛苦。生性軟弱怯懦的他,再也無法忍受這種折磨,便逃避似地站起來,打算告辭。她一見慌了,忙說:

“時間還早,再坐一會兒吧。”“不,我還有事”哪,今天下班後,咱們一塊出去散散步,行嗎?嗯,行,不,那得等天黑。也好,我們在南門外小河邊那棵大柳樹下見麵他沒再說什麼,就急匆匆離開了她的房間,緊接著,就開始後悔自己方才的承諾。談戀愛腳踩兩隻船,這要是傳出去那還了得。他感到自己背上壓著一個沉重的包袱,壓得連氣也喘不過來。愛情的幸福和喜悅,早不知跑到哪裏去了。他又開始感到兩年前那樣的心神不安。午飯一口也吃不進去。

當晚,他慢騰騰地推著一輛自行車走到河邊柳樹下時,她已經在那裏恭候多時。那晚天很黑,沒有一絲風。隻有星辰在紫藍色的天幕上歡快地閃爍著,把它們的影子投入靜靜的河水。她立在樹下,羞澀地低著頭,手裏撫弄著一塊雪白的手絹。此刻,他心裏慌亂極了。腦子裏一會兒是部長威嚴的眼睛,一會兒又是那張布滿雀斑的胖臉,再一會兒就是各式各樣的快速開合著的嘴……與自己久久愛戀著的姑娘的初次約會,帶給他的不是幸福,而是一種像做賊一樣的犯罪感。膽小怕事的他,缺乏一種男子漢的心理承受能力。她見他終於來了,很高興,在黑暗中輕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