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殉葬?將軍從前,是這樣教你們的?”

江玉珣的聲音,格外冰冷,穿透雨幕,清清楚楚地砸在了每個人耳邊。

“陛下有令,嚴禁巫卜殉祭。將軍生前忠心耿耿,從不曾違抗皇命。可你們卻在他死後,做這種事。若他泉下有知,定當以你們為恥——”

山間狂雨亂點,模糊了視線。

江玉珣隻覺眼前這一切,無比荒唐。

沉默間,有人忍不住嘟囔:“但是曆來……”

“曆來?”江玉珣冷冷一瞥,“時異勢殊。無論它究竟綿延了千年還是百年,都注定斷絕在大周,斷在此輩。”

他聲音不大,卻在瞬間,壓過了滂沱的大雨。

世人早習慣了巫卜殉祭,直至今日仍覺得“滅神”,不過是天子一時興起。

可江玉珣卻無比篤定,這一切終將成真。

滿身泥汙的少年,一眨也不眨地看向江玉珣。

目光不知何時,不再如死水般空洞、麻木。

“砰。”

長棍從家吏手中滑落,砸入泥土,終於打破這片寂靜。

江玉珣回過頭,俯身問少年:“有沒有摔傷?”

“沒,沒有……”

“那就好,”江玉珣鬆了一口氣,“你叫什麼名字?原本就在田莊,還是他們從哪裏買來的?”

說完,又撿起地上雨傘,撐在少年頭頂,替他遮擋風雨。

對方深深地看了江玉珣一眼,終於豁出去般咬了咬唇:“我叫顧野九,公子可以叫我阿九。”

顧,顧野九?

……是我知道的那個顧野九嗎?

江玉珣撐傘的那隻手,隨之一晃。

大周亡後,天下大亂,各路勢力你方唱罷我登場。

原本是特.務機構的玄印監,也在此期間由暗轉明,稱霸一方。

顧野九,就是未來的玄印監最高統領……

所以說,

曆史上的顧野九,

逃跑時並沒有撞到自己,最終順利逃出江家田莊,陰差陽錯加入了玄印監?

“我是……被人私下販賣到這裏來的,”顧野九突然深吸一口氣,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重重地向江玉珣磕了三個響頭,“公子,我爹娘還被關在那裏,隨時可能賣為人牲、用來殉葬!求公子救救他們!”說完,下意識抓緊了身邊人的衣擺。

他眸中滿是祈求,顯然是把江玉珣,當做了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

不等他開口,柳潤先急了起來:“公子,別忘了,您還在禁足。”

與“罰俸三年”不同,“閉門思過”隻是個象征性懲罰。

但無論如何,剛回家便出門,怎麼看怎麼態度不端。

這個時候,家吏們也反應了過來,紛紛勸阻:

“是啊公子,要是被陛下知道,可就不好了。”

“……私販人牲者,背後都有靠山。您是鬥不過他們的!”

黃豆粒大小的雨珠,劈裏啪啦打向傘麵。

顧野九眼底的期待,一點點落了下去,抓著衣擺的手指,也漸漸無力。

直至下一刻——

“起來。”江玉珣突然鬆開不知何時緊攥著的掌心,扶著少年站了起來。

他像沒聽到那些勸阻般,垂眸問:“還記得關你們的地方,怎麼走嗎?”

“記,記得。”顧野九呆呆點頭。

江玉珣拍了拍他的肩,笑著說:“好,那就帶路吧。”

語畢,徑直轉身,向田莊外而去。

“公子,您再想想吧,”柳潤愣了一下,慌忙追趕上來,“貿然前往,與送死無異啊!”

但江玉珣的腳步,卻未曾停頓。

開玩笑,自己怎麼可能去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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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都城郊,官道。

快馬自林間穿出,奔向龍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