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幾個字,跟隨天子一道而來的禁軍,下意識望向他。
不料應長川非但沒生氣,反倒站在原處,好整以暇地順著那扇半掩的院門,朝內看了進去。
“嗚嗚……”
院內,士兵將布條塞入了男子口中,但這仍不能阻止咒罵聲傳出。
按照《周律》所寫,這名男子將被罰往邊塞,服終身苦役。
這對他而言,或許與死沒什麼區別。
眼見已經走上絕路,骨瘦如柴的男子愈發肆無忌憚:
“亂臣賊子……照我看,昭都暴雨、水淹羽陽宮,就是報應!”
應長川原本是前朝貴族,年少從軍、四處平叛。
然而將他視作救命稻草的前朝皇室,做夢也沒有想到:天下太平那日,他竟立刻倒戈,殺回了昭都。
更沒想到的是,軟骨頭的朝臣貴族,竟然連抵抗都不抵抗,便將應長川擁立為帝。
聽到這裏,周圍人瞬間麵如土色。
雖然常常有人在背地裏,稱應長川為“亂臣賊子”,但是從來沒有人敢當著他的麵,將這個詞說出口。
禁軍握緊了手中刀劍,時刻準備將院內的人斬殺。
但是應長川卻遲遲沒
有發命。
天子眯了眯眼,借著燈火朝小院另一邊看去——
總管此事的江玉珣,也來到了這裏。
他看上去好像是剛被人從睡夢中喚醒。
隨意披了件晴藍色的外袍,將長發束成馬尾,便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應長川不禁有些好奇,向來不給自己麵子的江玉珣,今天又會說些什麼?
少年在燈火前站定。
聽清男子在說什麼後,忽然嗤笑一聲,緩步走了過去:“亂臣賊子?”
江玉珣語氣裏的不屑過分清晰,整座小院都隨之靜了下來。
就連被按在地上的男人,也艱難地抬起頭,向他看去。
燭影點燃了少年漆黑的眼瞳。
將他的麵容映格外明豔。
江玉珣蹲下身,一臉輕蔑地看向男子。
——拜托,我雖然是應長川的黑粉,但黑粉也是有原則的好嗎?
身為現代人,江玉珣可不吃“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一套。
推翻舊王朝,在他這裏從來都不是什麼黑點。
“能者上,平者讓,庸者下,劣者汰*。”少年清潤的嗓音,刹那間刺破長夜,清清楚楚地落在了眾人耳畔。
這種論調,前所未聞。
“你——”男人張大了嘴,一臉不可置信。
院外,應長川的目光,也忽然變得幽深。
朝野上下向來對他奪位一事諱莫如深。
似乎是將“亂臣賊子”這一點,默認了下來。
今天也是應長川頭一回,聽人光明正大談起此事。
更別說江玉珣說的,竟然是一種連他,都從沒有聽過的觀點……
小院內,少年重新站了起來。
晴藍色的外袍,如月光般輕柔地覆在他身上。
可是他說出的話,卻是與月色截然相反的炙燙:
“在我看來,憑實力打來的天下,拿得遠遠要比生來就有的更為名正言順。”
話音落下後,江玉珣看都沒再多看那人一眼,徑直轉身對帶自己過來的人說:“把他帶下去,按照《周律》處理。”
對方愣了一下連忙應下:“呃…是,江大人!”
其餘士兵也終於緩過神來,把男人從地上扯了起來,押向院外。
一時間燈火搖曳。
好不熱鬧。
片刻過後,伴隨著“吱呀”一聲輕響。
應長川身前那扇半掩的院門,就這樣被人推了開來。
玄色的身影,隨之出現在眾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