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多年沒有回到宓家,但看到這熟悉的花草樹木之後,應長川的記憶仍一點一點清晰了起來。
他憑記憶帶江玉珣朝自己當年的住處而去。
宓家人少但是宅院頗大,路過一間堂屋室時,江玉珣耳邊突然出現了“劈裏啪啦”的算盤聲。
他有些好奇地順著窗縫看了進去——
不大的堂屋內放滿了桌案,五六個家吏打扮的男人正坐在桌前敲著算盤。
他們眼下皆掛著大大的烏青,看上去好像有一陣子沒有好好休息。
除此之外,房間裏還堆滿了寫滿字的宣紙。
仔細一看還能辨認出“粟米一石二十錢”一類的字樣。
“……困死了,”坐在窗邊的家吏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他一邊揉眼睛一邊有些不確定地嘟噥道,“我們近日如此刻苦,要是再考不上可不是虧大了?”
此話一出江玉珣便反應過來,這幾個人並不是在算賬,而是在準備三個月後於昭都舉辦的科考!
如今大周掃盲成果雖豐,但是受到時間製約。
大部分成年百姓如今僅能做到識字,科考對於他們而言仍有些遙遠。
今年參與科考的主力,都是眼前這類一直在大戶人家內供職的家吏或是商戶子弟。
“想那麼多做什麼?”另一人也跟著打了個哈欠,“今年朝廷格外缺少人手,這怕是近些年來最好考的一次了,哪怕累死也得抓住這個機會。”
“……你說我們能考過那些達官顯貴之後嗎?”不知是誰這樣問了一句,堂屋內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剛才還在打哈欠的人都不困了。
“達官顯貴之後哪稀罕去北地,去爍林郡啊!”
“就是哈哈哈!”
“也對,也對……”
除了昭都缺少官.員外,那些新打下來的領土更缺人去管轄。
這場科考排名靠前的小部分考生將會留在昭都供職,大部分人都會被朝廷分往各個郡縣。
那些
() 達官顯貴之後讀的書自然多,可他們寧願一直考下去也不願意離開昭都。
可這些家吏就不一樣了。
——前所未有的上升之道已經為他們鋪開,沒有人不想去外麵闖蕩一番。
這個機會史無前例,絕對不能錯過!
笑過之後他們也清醒了過來。
方才還在吵鬧的人立刻坐直了身:“來來,給我一張白紙,我要默怡河的圖紙。()”
身旁的人把紙遞了過去,房屋隨之安靜下來。
江玉珣並沒有想過借一場科考選出什麼驚世大才。
如今帝國百廢待興,朝廷需要的是為民辦實事之人。
除了、律、醫、數、農等基礎科目以外,時政、地理甚至與米糧價格都占很大的比重。
要想當父母官,必須了解自己腳下的這片土地。
“走吧陛下……?()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江玉珣壓低了聲音對應長川說。
他不想打擾到這群家吏,見眾人開始默畫怡河地圖,便盡可能放輕腳步與應長川一道離開了此處。
等走遠之後才長舒一口氣道:“選官隻是第一步,等選完官後大周的朝堂製度也要隨之發生改變才行。”
江玉珣一邊說一邊抬眸認真看向應長川。
這個問題他與應長川都有過考量,但還未正式放上議程。
天子輕輕點頭說:“如今‘三公九卿’還有空缺,留下的幾人中……例如宗正,也沒有多正事可做。”
現有的製度已經不再適合大周——這一點應長川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正是因此,他這些年來並未提拔新的丞相,主管軍事的“太尉”一職更是空缺多年。
說著兩人已經走到了一座小院內。
江玉珣不知道這是何處,不自覺壓低了聲音對身邊的人說:“除此之外皇家家事與國事也混在一起,甚至行政與監察也難以區分,長此以往必將生出禍端。”
——比如說他的頂頭上司“少府”,除了宮廷所需與帝王飲食起居以外,甚至還能管到武器製作和儲存。
這在後世看來著實是有些離譜。
高大的槐樹上傳來一聲蟬鳴,應長川緩緩停下腳步看向江玉珣:“愛卿意下如何?”
樹葉將陽光割成碎片,似金箔一般灑在了樹下人的身上。
剛才那間堂屋裏的家吏默完了圖紙,不知怎的又突然笑了起來。
伴隨著笑聲與夏日的清風,江玉珣格外鄭重地抬起眸看著應長川說:“不如改‘公、卿’為‘省、部’?”
在原本的曆史中,正是“三省六部”製的出現取代了“三公九卿”地位。
與相對混亂的公卿製度不同,它各個部門之間的分工非常明確,且彼此有所製衡。*
在江玉珣看來是現階段最適合大周的製度。
應長川輕輕把江玉珣方才所說的話重複了一遍。
煙灰色的眼瞳在此刻生出了一陣淡淡光亮。
江玉珣知道
() ,他絕對已將自己的提議記在了心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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宓家不是一個談論正事的好地方。
況且今日正值休沐,江玉珣也無意在今天加班。
兩人大致聊了幾句後,便暫時將這個話題放到了一邊。
還不等他們離開槐樹,耳邊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江玉珣回頭便看到——住在家裏的連儀公主終於知曉天子到來,並在侍女的陪伴之下來到了此處。
不等她們行禮,身著玄衣而來的應長川便笑著搖頭道:“不必多禮,孤今日隻是隨便看看,該做什麼便去做吧。”
“是,陛下——”
院內的家吏雖想再多看天子一眼,然而應長川話發話後,他們便在第一時間離開此處。
轉眼隻剩連儀公主,與隨她一起來的宮女還站在這裏。
與緊張得不敢抬頭看人的宮女不同,連儀公主朝兩人笑了一下道:“再往前走便是陛下當年的住所,這些年來小院的門一直鎖著。請陛下稍等片刻,我剛才已經叫人去拿鑰匙了。”
“麻煩公主殿下了。”應長川點頭道。
“陛下千萬不必客氣!”連儀公主一邊擺手一邊同他道,“前幾日我回宓家之後,便命人將整座大宅清掃了一番,如今陛下正好可以在這裏休息一番。”
外出和親二十餘年的她,是少有能與應長川自然溝通的人。
話音落下之後,一名身著水紅色宮裝的侍女便帶著一串鑰匙快步來到此處。
她有些緊張地向天子行了一禮,末了便雙手把東西交到了連儀公主的手中。
此時一行人已經走到院外。
連儀公主並沒有將鑰匙交給應長川,而是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並朝江玉珣伸手道:“那江大人我們便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