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來昭都逃荒的百姓終於重回故土。
而在此期間,仍有不少百姓來到昭都。
與從前有所不同的是,
這回來到昭都的不再是瘦骨嶙峋的荒民,而是希望在此闖蕩一番作出事業的普通百姓。
昭都周圍無法種植稻米,食米的風氣是近幾年才培養出來的。
像米糕這樣的小吃大部分人連見都沒有見過。
夜風將熱氣與甜香吹滿了長街,不消片刻小小的推車前便擠滿了百姓。
見狀,擔心被人認出來的江玉珣立刻拿著溫掉的米糕退出人群,並在走向暗處的同時回頭張望了一瞬。
“怎麼了?”應長川揉了揉江玉珣的發頂。
江玉珣咬了一口米糕,壓低了聲音對應長川說:“忽然覺得這個商販的確很有頭腦。這幾年南方諸郡雖得到了開發,但到底不如昭都繁華。米糕味道清甜,容易被人接受。他來這裏買小吃食,說不定要不了幾年就能在昭都開店,並將根紮在此地。”
不隻米糕,昭都長街上甚至還出現了賣柑橘的小攤。
平心而論,這橘子賣得一點也不便宜。
但幾年豐收過後,昭都百姓兜裏都有了些銀子。
如今臨近年關,遇到這種不常見的吃食他們也願意掏錢嚐試一番。
在如今的大周,“活下去”已不再是百姓唯一的追求。
新年還未到,但昭都城內已經有了過節的氛圍。
長街上方不知何時掛滿了明燈,燈上還有用蠅頭小楷寫的詩文。
夜風吹得燈火跟著一道搖曳。
燈上的詩文化作影子,落在了江玉珣的身上。
他手中的米糕還冒著騰騰的熱氣。
鼻尖的紅意,終於消散了幾分。
話音落下之後,應長川不知道從哪裏變處一隻水囊遞到了江玉珣的手中,並輕描淡寫道:“別再嗆到。”
剛才還以為自己躲過一劫的江玉珣立刻被嚇得咳了起來:“咳咳咳……你怎麼還記得?”
說著便接過水囊,一口氣喝掉大半溫水。
應長川輕輕拍了拍他的背,“愛卿說過的話,孤什麼時候忘記過?”語畢他忽然將視線落在了江玉珣手中的米糕上,並微微挑眉問,“愛卿這一次怎麼不邀孤品嚐了?”
剛蒸出來尚且柔軟的米糕上,有一道小小的咬痕。
好似缺了一瓣的月亮,白玉瑩瑩格外可愛。
夜風吹得燈籠輕搖,生出“沙沙”聲響。
江玉珣身上的影子也跟著一道晃了起來。
他忽然抬起了頭。
這一回江玉珣並沒有像上次那般用手掰一塊遞給應長川。
而是微微抬臂,直接把缺了一角的米糕遞了上去。
燈火還在晃著。
應長川笑了一下,直接與江玉珣一道咬在了同一個地方。
桂花的香在瞬間味溢滿唇齒。
他低頭看到,身著晴藍色錦衣的江玉珣正期待地眨著眼睛看向自己。
昭都長街上的煙火與明燈,全部落在了他的眼底。
目光相對的那一瞬
,江玉珣輕輕地笑了一下,並看著應長川那雙不再冰冷的煙灰色眼眸問:“怎麼樣,甜嗎?”
幾年前江玉珣也曾在怡河旁的馬車上問應長川同樣的問題。
彼時天子並沒有給出答案。
長街上的燈火還在搖晃。
應長川抬起手捏了捏江玉珣被凍得發紅的耳垂,低頭將唇落在了他的耳邊。
他無比認真地壓低了聲音,給出了那個本應在四年前說出的答案:“甜。”
※
今晚的昭都格外熱鬧。
幾乎所有商鋪都開著門,且排著長隊。
除了自南地來的特產風物以外,最受歡迎的還是售賣烈酒的店鋪。
邢治的生意越做越大。
除了較為高端的酒樓以外,他還在昭都開了幾間售酒的鋪子。
這些鋪子麵積不大,裏麵沒有桌案供堂食。
隻有一個門臉,與三兩店家在這裏為買家打酒。
這種鋪子裏售賣的烈酒,大多是當年釀出還未經過陳釀。
味道雖然不比酒樓中的好,但是一口下肚便能使渾身發熱,是百姓在冬日裏難得的慰藉。
直至天色變深,酒鋪外的隊伍仍沒有一點變短的跡象。
今日的昭都人人都有事要忙碌。
昏幽的燈火下,甚至無人注意到人群中的天子與尚書。
江玉珣的膽子也逐漸大了起來。
吃完米糕之後,他又買了一小壇烈酒抱在懷中。
——江玉珣並不嗜酒,家中有酒窖的他想喝什麼樣的佳釀,都可直接去倉房中取。
今日江玉珣隻是想要感受一下昭都這熱鬧的氛圍罷了。
……
尚羽門是昭都的側門,正巧就在宓府附近。
此時不僅原本門庭冷落的宓府熱鬧了起來,甚至於府院門口的空地上也多了不少商販。
其中幾個竟然是西域麵孔。
江玉珣原本以為應長川打算帶自己去宓府。
不料應長川卻帶他繞過宓府,向著昭都城的高處而去。
-
昭都雖建於平原之上,但城內地勢仍有起伏高低之分。
直到今日江玉珣方才留意到,原來昭都最高處竟建有一座高樓。
這座木質高樓四角懸有玉鈴,夜風吹來便會生出清脆的聲響。
——高樓曾屬於聆天台,如今被空置了下來。
今日天氣格外晴朗,夜裏天上依舊沒有一絲雲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