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 / 3)

第3章

顧小燈的到來,在鎮北王夫婦之間引發了一場不動聲色的海嘯。

顧家上下都是本著今日事今日畢的做事效率,昨天顧瑾玉見縫插針地把“顧家遠親”一事上報,王妃安若儀便記下了。

顧家的旁支少得可憐,至於安家的她了如指掌,突然蹦出兩個失孤少年,怎麼看都是行騙,但他們又自稱有信物玉戒,瞬間引起了安若儀的注意。

她的確丟過一枚玉戒,那是多年前顧琰贈給她的定親信物,他親手磨的,質輕情重,獨一無二,她一直慎重藏在小庫房裏,然而不知怎的丟失了,到如今已經丟了十來年。

七夕夜應酬完數家高門,安若儀一回府就直奔“遠親”下榻的客房,顧琰和她心有靈犀,推開其他事跟著她一塊前來。

房裏兩個少年香甜酣睡著,他們卻是一夜無眠。

他們直接挑開了張等晴的小包袱,解開了機關匣,不問自取地拿出了書信和玉戒檢查。

那遝泛黃的書信將真假公子偷梁換柱的事全部告知,為免他們不信,信上描繪了安若儀十二年前產子的細致瑣事,其中不乏一些顧家秘辛,信上還提到女殺手潛藏在顧家時把佩劍埋在某個偏僻地方,不信可去掘地取劍,劍必生鏽。

顧琰連夜調動府兵去那信裏提到的偏僻地方,真挖出了一柄斑斑鏽痕的短劍。

而那信物玉戒,更是板上釘釘的丟失之物。

顧琰和安若儀一夜無言,壓抑至極。

饒是如此,他們夫妻也好涵養地沒有叫醒顧小燈,更沒有驚動顧家其他孩子,所有事情都嚴密控製在可控範圍裏。

現在,天亮了,這個象征顧家臉麵一掃而地的孩子兜著被子,笑眼彎彎地站在他們麵前,渾然不知自己的存在給顧家的一雙掌權人造成了怎樣劇烈的衝擊。

顧小燈傻笑著站著,任由顧琰和安若儀審視他,他實在不知道怎麼開口,索性乖乖站著等待他們的反應。

接下來的發展超過了他的想象,他暈乎乎地被安若儀攬入懷中,剝去被子,薄衣入懷,淡雅的脂粉香味縈繞在他鼻尖,他血緣上的生母克製溫柔的啜泣聲在他耳邊回蕩,一聲一聲,肝腸寸斷。

顧小燈沒有體會過有母親的滋味,也許七歲前有過,但他忘了。

安若儀哽咽著喚他一聲“孩子”,他就暈頭轉向了,胸腔中憋出了一聲裂帛似的悲鳴,本能地喊了一聲“娘”,渾身驟如炭燒,茫然打擺。

沉浸在莫大的情緒浪潮和生母的懷抱裏,顧小燈壓根沒發現一旁的顧琰也起了身,他越過他們把張等晴帶出了房間。

待房間裏隻剩下母子二人,安若儀鬆開他,淚眼婆娑地詢問他過往的人生經曆,顧小燈也跟著淚流不止,除了自己是個藥人的身份有所保留,其他的全倒豆子似地說個一幹二淨。

此時一牆之隔的隔壁房間,顧琰同時在質問張等晴。

雙管齊下的套話持續了整個白天,質疑和求證則持續了七天,七天後他的血脈

才得到多重證實。

顧小燈自是不知道他們背後的大動幹戈,他隻是陷在安若儀以慈母為表象的溫柔象裏,眼冒金星。

安若儀帶他熟悉此地,鎮北王府占地極大,東邊是極大的園林,叫東林苑,囊括眾多場所:西邊是西昌園,顧家人居住的所在;南邊是府軍和下人的下榻地,叫南棲所;北邊則是縱深的偌大正門前院。

安若儀見他的當天就帶他進了顧家的東林苑居住,顧小燈懵懵地進來一望,震驚到在睡夢中都能發出蛙叫聲。他就沒見過這麼氣派的大宅,在門外看著隻是覺得鎮北王府是精致的貴重,進來了才驚疑於它粗獷的龐大。

東林苑大到有練武場,院落林立,園林如三甕,池塘如散珠。

安若儀帶他走過流水長亭,進了一座小院落,安排了不少仆婢去伺候他,縱使他擺手說不習慣,仆婢還是安插到了衣食住行的方方麵麵。

顧小燈隻好笑著盡快適應了。他性子疏朗樂天,見識潑天的氣派震驚歸震驚,言行舉止倒也不過分拘謹,他同時敏銳於身邊人的情緒,很快共情到了張等晴的不安。

被安排進新院子裏住的當夜,顧小燈還能和張等晴睡同一張床,他抱著被子和他腦袋挨腦袋,窸窸窣窣地咬耳朵:“哥,你心裏橫五豎六七上八下麼?不會吧不會吧,我虎虎生風的大哥怯了嗎?”

張等晴隻笑了下,憂慮不減,打起精神去摸他的腦袋:“我啊,就是心頭一塊石頭掉了下來,沒啥事的,你安全哥就安全,哥現在安心到困了都。”

顧小燈眯著笑眼給擼腦袋:“哥,你要是感覺拘著了、不高興了一定要跟我說哦,你哄我,我會當真的。”

張等晴心裏一軟,踟躕片刻敗下陣來,抖開被子挨過去,用氣聲說話:“小燈,你生父,那個鎮北王,我有點怵他,至於你娘,我覺得她的眼淚和笑容都看不透真喜真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