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鎮
吉斯通天塔頂層吉斯.霍華德的觀景辦公室
利柏領著一個身材魁梧的黑人走了進來。來人穿著燙得筆挺的黑色西裝,卻長著一副虎背熊腰的身材,看上去頗顯怪異。他的小眼睛很快地轉了轉:吉斯的保鏢比利.凱恩坐在一側的長沙發上,隨手翻弄著雜誌;吉斯本人則坐在辦公桌後,左臂支著腮幫,雙目直直地向這邊望來。除了巨大的環形落地窗景觀,房間的四周置滿了各國風情的裝飾品。有歐洲中世紀的騎士板甲,名家手筆的喬治.華盛頓的油畫半身像,著有不知名漢文的書法繪卷等等。
“環境不錯嘛,霍華德總裁。”
“及不上國會山的風景好。”吉斯不動聲色地答道,“請坐,拜森先生。”
來人正是前世界拳王M.拜森,維加的鬥牛犬。
“拜森先生想喝些什麼?”
“咖啡,謝謝。”
趁著準備咖啡的當兒,吉斯用手指敲了敲額頭,出乎意料地說了一句:“我年輕時常看你的比賽。”
拜森這種話題見得多了。多半說這種話的人隻是隨口恭維,對拳擊一竅不通。“哦。”他隨口應了一聲。
“記得你舉起WBA、WBC、WBO三根金腰帶,成為三冠王的那一晚上……嗯,1995年12月22日……對手是當時風華正茂的裏迪克-鮑。”
“你知道?”拜森這才吃了一驚,“我還以為拳迷早把我忘了呢。”
“我當然還記得,”吉斯的聲音聽上去有些興奮,“第三回合,裏迪克-鮑指著自己鮮血直流的眉角對裁判大吼:‘你瞎了麼?他用肘打我的臉!’,喬.柯泰茲卻不為所動……”
“該死,那是誹謗!”拜森原本黝黑的臉漲紅了,嚷嚷著:“我當時正在用轉身直拳,是那個蠢家夥自己做側移動,笨拙地撞倒我肘關節上的……”
“……仲裁無果,裏迪克-鮑的拳頭開始發狂般的揮舞,你絲毫不為所動,頑強堅守,到了第六回合,裏迪克-鮑的體力已經嚴重透支——‘砰’!”吉斯做了個上鉤拳的動作:“我永遠忘不了你防守反擊,把他牙套打飛的那記勾拳。當時我坐在觀眾席第三排,身邊坐著約翰.特拉沃爾塔,他看上去比我更興奮,時不時站起身來揮舞著拳頭尖叫著。”
“哼。那個薄情寡義的家夥。”拜森皺了皺眉頭,“1年後我被吊銷拳擊執照的時候,他帶頭在《BoxingNow》雜誌上撰文抨擊我,自稱什麼‘來自好萊塢的資深拳擊愛好者’,使我的困境雪上加霜。”
吉斯微微一笑,往椅背裏靠實了,左手揮了揮:“可你打了梅森.迪克森的後腦勺。鍾聲響了,IBF的重量級拳王卻被你打死在拳台上。協會和理事會不可能對此不作為。”
“那是因為……”拜森向前搶出半個身子,恰在這時,一個黃鶯般的聲音響起來:“先生,您的咖啡。”他向身後望了一眼,一個金發白得耀眼,風姿綽約的美女秘書,單手遞來一杯咖啡。
“謝、謝謝。”他接過咖啡,黝黑的手卻趁機在美女的手上捏了一把。等到目送美女離去轉過頭來的時候,這才發現吉斯的眼光一直盯著自己。
“呃……啊……”拜森不免有些尷尬。吉斯卻微微笑起來。在吉斯開口以前,他搶過話題:“……那是因為他在拳台上辱罵我。這個喋喋不休的賤人從第一回合開始就打算死守,嘴裏不幹不淨地問候著我的母親。你知道,縱使我對我那愚蠢而貧窮的母親沒什麼好感,我也不能忍受這樣的侮辱。他以為他是誰?穆罕穆德.阿裏?”拜森顯然已經進入了角色,他忿忿不平地望著吉斯,希望對方能給他評評理。“……於是第7回合結束的時候,我趁他轉身回角落的一刹那,‘砰’!我也沒想到他這麼脆弱,這家夥像隻被屠宰過的豬一樣倒了下去。”
吉斯摸了摸下巴,笑道:“看來你對此還頗為自傲……”
“那是當然!”拜森瞪大了眼睛,“這不僅事關勝敗,這和……呃……榮譽!這和我個人的榮譽有關!是的,我為了榮譽而戰,像個貴族那樣。……就像熙德那樣。”
“熙德,嗯?你還知道法國戲劇?”[法國戲劇:法國文學家高乃依的長篇悲劇《熙德》]
拜森大口喝著咖啡,不置可否地皺了皺眉頭。吉斯這兩句模棱兩可的恭維,著實捧得他很爽。他本是一個粗人,隻念過幾年小學就成了地域廚房出了名的惡棍[地域廚房:紐約舊時的四大街區之一]。雖然嚷嚷著所謂“熙德”,卻也隻是年幼時在百老彙看的半價音樂劇而已。一口氣將杯中的咖啡見底了,拜森這才想到自己到南鎮來是別有要務的。
“扯遠了。”他咂咂嘴,“越南那邊的事,您還滿意吧?”
吉斯故作不知:“什麼事?”
“就是‘砰砰砰砰’的事呀。”拜森做了個手持自動步槍射擊的動作,“我像宰一群羊一樣地宰了那群黃猴子。”
“哦,是那件事啊。做得不錯,我很滿意。”吉斯頓了頓,“這麼說是你做的?”
“我一個人可對付不過來……Shadowlaw派了2架黑鷹。我們連夜飛過邊境,我就坐在飛機上,用M-134航空機炮把那群黃猴子像趕羊一樣趕到河邊。然後我們的人圍上去,‘劈劈啪啪’打了幾個彈匣。那群黃猴子哇哇叫著,像老鼠一樣亂竄……”說著,他伸出右掌,指著虎口的地方:“看。這焦黑的地方。”
吉斯皺了皺眉頭。這黑人似乎沒意識到自己本身的膚色。在吉斯眼中,他根本就是一塊炭,無所謂哪裏更焦黑。
“槍口灼傷啊……”拜森做了個托槍射擊的手勢,“用M468射擊那會弄的。”
“哦。”吉斯揉揉鼻梁,心中暗暗後悔扯開了話題:眼前這家夥根本就是個蠢貨,他得盡快結束這種無意義的對話才好。“替我向維加總帥表示謝意。這次越南的工作我很滿意。至於報酬,我記得他有些什麼東西要運?”
拜森如醍醐灌頂。這才想起自己還是有要務在身的。“對。是這個……”他從口袋裏掏出一部手機,忽而抬頭道:“照片在我存儲卡裏……對了,有投影儀麼?”
吉斯愣了足有兩秒。但轉念一想,把自己工作的關鍵環節押注在對方有沒有投影儀上,這和拜森的辦事效率還真是相稱。他和比利對望了一眼,後者聳聳肩,起身去拉投影儀的幕布。
“這是什麼?”等到實物的照片投到幕牆上時,吉斯和比利都愣住了。畫麵上一個形同棺材的金屬櫃子,上麵用繪圖軟件標注了公製單位標尺。
比利打量了下畫麵上的金屬櫃:“長3.1米,寬高都是1.4米,如果說是棺材是不是太大了一點?”
“是一個恒溫箱。”
“恒溫箱?”吉斯站起身來,走上前去,“裝的是什麼?”
“我不知道。”拜森搖搖頭。“維加總帥說我不需要知道,也不讓我多問。”
吉斯扭頭看了看拜森。在黝黑的麵龐上,他那癡呆般的碩大眼白顯得特別惹眼。如果他在說謊,我一定看得出來——吉斯想,如果他在維加的位置上,要讓這樣一個蠢貨辦事,自然也是讓他知道得愈少愈好。想到這裏,他故作隨意地刺探一句:
“聽說Shadowlaw最近有個核威懾的企劃,該不會是就是它吧。”
“咦?你怎麼知道?”拜森一楞,“這可是絕密信息!”
全世界都知道了,恐怕就隻有拜森自己還當是絕密罷!吉斯笑笑:“我在中情局還有些朋友。”
“哦……不過這可事兩碼事。維加總帥關心的是怎樣把氫彈搬到曼哈頓,而不是怎樣把它搬出美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