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城精兵知道太守府來了新人,算年齡像是太子殿下。其中一些精兵來自長安,以前見過太子。太子領著兒子到內城軍營同精兵們一起過年,精兵也沒有像城外兵卒,不是手足無措,就是跟大姑娘小媳婦似的不敢抬頭看太子。
正月下旬,太子挑個無雪無雨的日子帶著精兵前往防護林。
太子到北邊防護林,指著西北方隱約可見的土丘:“那裏就是樓蘭城?”
太守上官桀頷首:“是的。城牆比海納城還高。不然在此看不見。”
韓子仁低聲說:“奴婢陪小公子去東市買吃的時候找邊民打聽過,以前城牆還沒有椒房殿高。咱們連通西域,西域各國都想買咱們的紙、茶葉、絲綢和瓷器,樓蘭提供地方才因此有錢加高。”
太子輕笑一聲,轉向上官桀:“樓蘭人來過?”
上官桀點頭:“幾乎月月都有人試圖進來。不過還沒有靠近外城牆就被挨著牆根建房種地的邊民認出來。”
小劉進好奇地問:“他們見過樓蘭人?”
“樓蘭在湖西北,我們在東南,樓蘭從北邊得多走幾十裏,所以他們一直沿湖往南再往東,到西城門。可樓蘭服飾跟烏孫那邊很像,烏孫那條線上的國家多是從玉門關外往南到北門。乍一看樓蘭服飾跟精絕小國人也像,可精絕等地商人風塵仆仆,嘴唇幹裂,許多天沒洗頭,而樓蘭商人車轅上都沒有多少土,一看就不是遠道而來的西域商人。”
霍嬗不禁問:“他們自己知道嗎?”
上官桀搖搖頭:“不清楚。但他們不敢假扮烏孫等國商人。匈奴強盛的時候樓蘭仗著有匈奴撐腰,沒少幹強買強賣的事。精絕等國在西南,冒頓死後匈奴單於王鞭長莫及,樓蘭不敢隨意欺負他們,但他們也不恥樓蘭坐地起價。城中不足兩萬人,可以上戰場的不足五千人,就是大月氏都想不通樓蘭怎敢為難大漢商人。大月氏離我們幾千裏,大漢商人同他們在精絕交易時他們也不敢強買強賣。”
太子:“城外邊民能一眼認出樓蘭人也是因為他們就算人多,但一看都是一起的。不像從精絕那邊來的十幾人一隊?”
上官桀:“下官忘記問。不過邊民見多識廣,說是打眼一瞧就知道他們從哪來的。”
“晚上外城有狼嗎?”太子又問。
以前有狼。城裏駐軍舉著火把打幾次,狼被打服了,駐軍又時常出城巡查,以至於狼都遷往別處。上官桀很肯定,近半年沒聽到過狼嚎。
太子頷首:“難怪關中貧民敢在城外打防。上官桀,你當知道太守府有沒有錢不重要,重要的是關中貨物能出來。”
“下官知道。貨物出的來,百姓才有錢交稅。稅收多了,國庫自然也就有錢了。”
太子感歎一聲:“走吧
() 。”
“父親,就到這兒?”少年不禁問。
太子好笑:“你還想跑到樓蘭城下看個真切啊?”
少年當然知道不能上門挑釁,但他以為還會再往北走走。
上官桀解釋:“小殿下,往北的路還沒修好。這個時節還有可能遇到餓狼。這裏沒狼不等於往北十裏沒有。”
少年一聽這話不敢強:“父親,回去可以去北市嗎?”
太子點頭:“午時左右回來練字。下午也不許出去。”
練字乏味,騎射劍術辛苦。小劉進以前很想撂挑子不幹了。老師跟太子告狀,太子權當不知。休沐日在博望苑舉辦一場賽馬或劍術比拚。
參與者除了皇親國戚,還有太子侍從官子侄。少年不是倒數,也沒能拔得頭籌。隔天訓練比以往都認真。少年時常三天熱度,太子也不擔心——秋狩。
霍嬗可以抓到猴子,劉進隻能看到猴屁股,他呢,一邊安慰霍嬗比他大,一邊勤學苦練。
有時候劉進也想放棄,可他更想跟表兄弟們一起玩。不然隻能貓熊金猴相顧無言,或者逗貓遛狗。
劉進學習慣了,想也沒想就點頭。
“有錢嗎?”
少年拍拍腰間荷包,隨後又叫韓子仁和吳琢陪他去,蓋因他們身上也有荷包。
劉進到北市就用父親的錢。韓子仁和吳琢身上的銅板用光他就回太守府,自己的錢一文沒用。
吳琢同韓子仁低聲說:“小公子這點跟他父親一樣,可以用父親的錢絕不用自己的。”
韓子仁笑著點頭。
二月二龍抬頭,難得天氣極好。太子擔心路上趕上清明陰雨連綿,所以一路上沒怎麼停。
二月中旬太子搬回未央宮。劉徹沒好氣道:“你還舍得回來?”
太子屏退左右,雙手呈紅木盒。劉徹接過去,輕飄飄的,裏頭肯定不是金玉珠寶亦或者名貴藥材,“這裏頭的東西絕不是你去年得的。”
太子:“兒臣就知道什麼都事瞞不過父皇。”
“你倒是會找機會。”
“送禮自然要挑合適的時機不是嗎?”
“你的時機就是一走半年,朕想罵你的時候?”
太子心說,蠻不講理。
“父皇,兒臣三十多了,隻出去過一次。”
“您還很委屈?”
太子連忙說不敢:“父皇,看看。三件。這幾年好東西一年比一年少,以後可能就沒了。”其實還有。北邊太子宮寢室寬闊,太子把他芥子空間裏的東西全弄出來。其中藥丸拿去宣室殿隔壁封蠟,他一個人封了兩日。韓子仁和吳琢誤以為休沐日誰送給太子的,倒也沒有懷疑。
東西快把寢室堆滿了,卻隻有五件長袍。太子決定以後給兒子一件,再給孫兒一件。
劉徹打開木盒,跟太子以前送他的一樣,但顏色更厚重,快趕上袞服了。劉徹滿意地頷首:“你用心了。”
“父皇喜歡就好。”真難哄!太子暗暗長舒一口氣。
劉徹深深地看他一眼,看得太子頭皮發麻,想問他出什麼事了,劉徹指著奏章,示意兒子該幹活了。
沒過幾日,太子知道出什麼事了,太常指點他禮儀,織室使人為他量體裁衣。太子看到紙上樣式,難以置信:“這這是,袞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