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前幾日令織室給我量體裁衣,舅舅可知是什麼樣式的?”
衛青:“一年四季織女都會為你量體裁衣,怎麼突然想起來問我?”不待太子解釋,露出笑意:“不逗你了。陛下同你明說了?”
“舅舅果然知道。”太子就知道問他就對了,“他又抽什麼風?還是誰又刺激他了?”
衛不疑差點摔門檻上,太子殿下跟陛下真是親父子,什麼話都敢說。
衛青無語又想笑:“休得無禮!‘他’是天子,也是你父親!”
“舅舅!”太子皺眉,“你就實話告訴我吧。”
衛青:“陛下隻有你一個兒子,你隻有皇孫一個兒子,你認為陛下傳位於你跟傳給進兒沒有不同。陛下不這樣認為,你是他帶大的兒子,他的皇位當由你繼承。‘衛’姓尊貴,但是陛下一手捧起來的。你是劉家和衛家血脈,其實算是陛下一個人的孩子。皇孫不是。史良娣是魯王妃妹妹。世人稱他‘史皇孫’。陛下更喜歡‘衛太子’這個稱呼。”
太子萬分費解:“他弄這麼一出隻是因為進兒的母親是史良娣,不是他一眼相中的衛皇後?”
衛青點頭:“雖然很難理解,但確實是這樣。皇後有你的時候陛下對皇後很是滿意。你算一下那時我在做什麼。”
“你已是關內侯?”
衛青笑了:“陛下同我聊過,他希望你的長相隨他和皇後,有他的睿智果斷,有我麵對匈奴時的冷靜和勇氣,還不失皇後的溫柔與和善。偏偏你做到了。你小小年紀敢同人賽馬,劍術精湛。長安百姓都說你仁厚,你卻提議修海納城。據兒,你滿足了陛下對儲君的所有設想。”
衛伉:“陛下無法接受你當一天皇帝,甚至一年皇帝讓位給皇孫。”
“可——您了解他,他肯定會後悔。江山固然姓劉,公卿大夫黎民百姓不姓劉,容不得他上下折騰。屆時定會有人以死相逼。”
衛青詫異:“你倒是不擔心平民誤認為懦弱你無能。好比竇太後把持朝政的那幾年,陛下心中煩悶隻能出宮狩獵。”
“太史令屬官都是我的人,司馬遷不敢有失偏頗。史書上不這樣寫,黎民百姓誤會又有何用?不過是當下過過嘴癮。你當了這麼多年大將軍,仍然有人認為您有今日全靠有位皇後阿姊。您在意過嗎?”
衛青:“他們羨慕嫉妒。你不一樣,你是太子,離百姓遠,他們無法羨慕,嘴上說的就是他們心中所想。”
“父皇也有人罵。()”
衛青無言以對。
陛下何止有人罵,這些年就沒有停過。
最早罵皇家無能隻會和親,後來罵陛下好武。樓蘭為難大漢商人那幾年,又罵天家父子一對糊塗蛋。
衛青:“太子,以你的聰慧,此事也不是無解。?()?[()]『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我是有法子。也想好應當怎麼做。可我跟他鬥了這麼多年,他想遊山玩水,我也想舒舒服服清靜幾年。”
衛伉疑惑不解:“你跟誰鬥——陛下啊?”
衛青對傻兒子很無語:“一個家庭若想和睦,除了父慈子孝,就是有人犧牲退讓。先帝十幾個兒子看顧不過來,偶爾看一眼陛下陛下都覺著父親很好。他對太子自然也是這樣。陛下比我還不會為人父。若非太子哄著他。”父子二人可能早已兵戎相見。衛青覺著他不說出來太子也能猜到。
衛伉懂了:“那些寶劍衣服?”
衛青無力地抬抬手,示意他離遠點。
倚著門框雙臂環胸的衛不疑無奈地搖頭:“那才多點東西?自然是日常生活中也讓著他。”
衛伉恍然大悟:“難怪陛下時常罵太子‘逆子’,還時常抱怨兒子像老子,他那個老子當的像兒子。”
衛青看著太子笑著問:“你真想上啃老子,下靠兒子,當一輩子大事不操心、閑著無趣就管管小事的太子?”
“我上有睿智精明的父親,下有聰慧懂事的兒子,有何不可?”太子反問。
衛青:“你倒是跟陛下說啊。”
太子手肘撐著書案歎了口氣,能說通他何至於來長平侯府。
衛青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其實不是不可。以後陛下決定三月初出巡,你二月底走人,陛下定然不敢離京。陛下倘若因此躲去甘泉宮,還不是你想用誰就用誰。比如進兒替你主持廷議。”
太子頓時來了精神:“多謝舅舅提醒。對了,這次出巡都有誰伴駕?”
衛青:“跟前一次一樣,大司馬留守京城,我伴駕。你的兩個表兄可能也會去。每次陛下出行他們就跟過年似的。”
“兩個表兄”正是公孫敬聲和昭平君。
此時昭平君在公孫敬聲府上問他去不去。昭平君和公孫敬聲不知天子要退位,蓋因劉徹下了禁令,擔心兒子叛逆,屆時事情有變。
公孫敬聲:“前些天陛下有一日突然令父親再辛苦一年。你說陛下此話何意?”
公孫賀乃丞相,升上來沒幾年。公孫賀也沒犯事,隻比陛下大幾歲,比很早以前的丞相李蔡小好幾歲,再辛苦五年也無妨。
昭平君試探地問:“一朝天子一朝臣?”
公孫敬聲:“陛下令父親出任丞相那日問他誰可為太仆。父親認為馬車行具很重要,需要交給心腹之人。比如我。陛下跟沒聽懂似的。應該是要把我們留給太子施恩。金日磾、霍光,張安世也該動動了,父親出任丞相那年禦史大夫之位也空出來,九卿上去兩個,也沒叫他們出任少府或太仆。”
() 昭平君:“確實不該。陛下從來不懼民間罵他任人唯親。就算他不想令你為太仆,他也可以把金日磾提上去。”
公孫敬聲點頭:“我算過。假日陛下真有此意,那麼他一年後退位,霍光為丞相,金日磾禦史大夫——”
“怎麼不是張安世?”
公孫敬聲瞥他:“一個表兄的弟弟,一個親姊夫,黎民百姓會怎麼想?苦讀書勤學武也沒用。太子雖然同咱們親厚,他以後還是天子。為了江山穩固,政令順利出宣室,他也不會放任外戚獨大。”
昭平君:“但也得用自己人。”
“可為郎中令,掌宮中禁——錯了,太初元年已被陛下改為光祿勳。”
昭平君點頭:“如今金日磾是光祿大夫,我覺著以後太子不令他升任光祿勳,也是太仆。金日磾畢竟是匈奴人,出任禦史大夫,不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