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男奴端著水捧著官服進來,一向機敏的霍光瞬間意識到他做噩夢了。
霍光神色恍惚,奴仆很是擔憂地提醒他,該洗漱了,不能誤了太子登基大典。霍光揮揮手屏退左右,想起夢中情景,八尺男兒哭的像被父母拋棄的孩子。
霍光昨晚沒同妻子在一處,正是擔心晚上有什麼事失眠多夢,今早得打著哈欠參加登基大典。
霍光妻子遲遲不見他出來就來書房尋他。她差點被霍光嚇暈。霍光看到妻子神色複雜,誰給她的熊心膽敢毒殺皇後。
“夫君,出什麼事了?”
霍光張口想說什麼,陡然意識到夢中妻子不是他妻子,因為他妻子名中沒有“顯”字。皇後顯然不是史良娣。所以那位是繼室。
霍光搖搖頭,就算妻子身體突然急轉直下,家中無人打理,他也不會再娶。
“夫君?究竟出什麼事了?”
霍光想通這點,眉頭舒展:“夢裏大兄不見了。”
“虧您還擔心我晚上做噩夢吵醒您。”沒有霍去病就沒有霍光的今日。他或許有機會出人頭地,但他得再辛苦十年或二十年。霍光又在冠軍侯府住近二十年,霍去病於他是兄長,也稱得上是半個父親。霍去病不見了,霍光哭成這樣實屬正常。
霍光夫人擰幹冰涼冰涼洗臉巾為他敷眼,霍光的雙眼才能見人。
麵對昭平君的打量,霍光不想他誤會,也不好說實話,半真半假:“昨日突然變天著涼,一夜沒睡好。”
昭平君想笑,哪種著涼能涼的雙眼微腫。
其他同僚信以為真,緊接著就發愁,這麼冷的天去太廟,天子和新皇去殿內,他們在殿外等著,再陪新皇和天子祭天地,再回到未央宮,他們非得生病不可。
昭平君:“殿外還有院牆,不會太冷。”
“您下去就知道了。”
抵達太廟,太常以及屬官到天子身邊,他們在殿外等著,冷風呼嘯,差點把昭平君掀翻。這一刻他恨不得變成烏龜。
昭平君看看別人,個個低著頭。昭平君相信他們並非不敢直視殿內,而是縮著脖子暖和。
皇後無法參加登基儀式,她令人挑個可以看到高門殿的地方早早令人收拾妥當,茶水果盤一樣俱全。
幾位公主聽說這事就告訴姨母舅母。皇親國戚女眷悉數到場,抱著暖手爐,喝茶聊天,好不舒服。唯獨史良娣心不在焉。
衛長公主問她怎麼了。史良娣擠出一絲笑:“我擔心進兒。在太廟殿外站一盞茶左右就得著涼。”
皇後:“令人準備薑湯。
() 那邊一結束就把他接過來。”
史良娣點點頭(),出去吩咐宮人。
衛長公主不禁說:“叫人進來——”
皇後衛子夫輕咳一聲打斷她?()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微微搖頭:“叫她出去透透氣。”
皇家隻有劉進一個獨苗,若非衛子夫有靈藥,她得跟史良娣一樣擔心孫兒。
“母後!”
史良娣跑進來。
衛子夫眉頭微蹙,咽下叱責的話:“出什麼事了?”
“雪停了。”史良娣不禁指著外麵,“你快出來看看。”
幾位公主一臉無語,小皇孫又不是被罰站,史良娣至於嗎。
新皇不日便會立後立太子。未來皇後的顏麵不能不給。衛長公主扶著年近六旬的皇後。衛子夫撥開她的手,她還沒老到需要人攙扶的地步。
衛皇後步履輕盈地跨到室外,看著室外落雪,雪可能停很久了。衛子夫順著兒媳手指看去,上空亮得刺眼,像是要出太陽。
此時在太廟殿外等著的諸人也察覺到雪不知何時停了。有膽大之人抬頭,驚得輕呼一聲。殿外很安靜,聲如蚊蠅也顯得格外突兀。
大將軍和大司馬循聲看去,發出聲音的少府屬官慌忙指向上空。衛青仰頭看去,太陽一點點露頭。
天子和新皇隨太常等官吏出來,太陽露出全貌。即使年少如劉進也意識到此刻反常。
沒有雨的大雪過後是晴天,這點人人皆知。但很少有上一刻雪停,下一刻出太陽。
然而這還隻是開始。
禦輦入皇宮,停在高門殿外,北風也沒了。
上空光芒四照,仿佛瞬間來到暖暖的春日。
饒是許多官員二十年前就知道太子有些神奇,也不敢想象上蒼開眼。
劉徹掃一眼眾人,發現衛青和霍去病也難得失態,心底暗笑,他才不會告訴別人兒子前世離成仙隻差一步。
他日兒子在此間曆練結束,即便上蒼不許兒子帶父母,憑兒子這麼孝順,也會給他留一些長壽靈藥。
雖然宮裏沒有煉丹師,但民間有丹藥。劉徹出巡在外令人買過丹藥。劉徹對比過兒子給他的藥丸。前者跟羊屎蛋子似的,後者散發著藥草的香。前者像汙垢,後者如美玉。
劉徹眼神示意太常繼續。眾臣入高門殿,拜見新皇。
前世劉據在高處多年,親眼見過滄海桑田,看不上人間帝王之尊。以至於年號都是劉徹定的。
新皇登基,年號“天始”,百官高賀,長樂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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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空飄雪,長安百姓抱怨,天子會給兒子挑日子,他們出來看熱鬧都得撐傘穿蓑衣。
隨著禦駕抵達太廟,雪變小,最後停了,再到太陽出來,民間又是另一個說法,難怪把登基儀式定在今日,上蒼真給新皇顏麵。
仍然試圖掙紮的一些人此刻滿心無力,連金烏都迫不及待地出來給新皇道喜,他們再給新皇添堵,怕是隻有死路一條。
劉據也沒叫
() 對他不滿的世家失望。
無論表兄弟姊妹同誰聯姻,劉據都不反對,還令兒子替他送上厚禮。對方要是朝中重臣,他就留更聰慧更忠心那位,其親家不是被打發駐邊,就是攆去同朝鮮接壤的關東,或南海,亦或者西南邊郡。
想回京隻有兩種可能,死於任上或年邁致仕。
此舉令很多人不滿。然而黎民百姓滿意,軍中將士多是苦出身,見不得世家把持朝政,他們不滿又能如何。
衛青低調謹慎,他以前部下不敢找他抱怨就找衛伉。衛伉一句話把對方堵回去,“我至今隻是光祿勳屬官。”
沒過多久民間就傳出新皇打壓皇親國戚。這種說法傳到衛伉等人耳朵裏嗤之以鼻,新皇確實不如天子喜歡任人唯親,那還不是因為親人多平庸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