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現,青石街上喧鬧聲漸起。離三王子府越近,晚晴越是坐立不安。她半臥在車榻上,耳側馬聲嘶鳴車輪滾滾。憶起當日離開時的絕然,似要斬斷一切塵緣,卻不曾料到,自己到底會為了承瑞,倉促回京。
若早知今日之屈身妥協,當初又何必苦苦掙紮相逼。
到頭來,白白讓莊媯過了一年的安生日子。
承瑞下了馬車,親自走到晚晴車前相攙。內院眾夫人已迎下台階,蘭燼撩起簾子,晚晴提裙而出,半伏在承瑞肩頭,施施然踩在小杌幾上。
月錦率領眾人屈膝道:“恭迎三殿下,三王妃回府。”
越過層層人群,晚晴一眼就瞥見了莊媯。隻見她身穿素色錦衣,麵如皎月,眼如秋水,兩側鬢上壓著赤金點翠牡丹花步搖,靜靜立在承瑞的三位夫人之後,眾婢女之前。她的左手還牽著一個稚嫩小兒,圓滾滾的臉頰,眼珠子四處亂竄,活靈活現的,可見是嬌生慣養。
承瑞略略抬了抬手,道:“都起吧。”他大步往前,隻晚晴與他並肩,其他閑雜人等皆隨在半步之外。至太極殿前,承瑞道:“讓莊媯伺候沐浴,你們都累了,回去歇著吧。”眾人佇足,承瑞又朝大夫人吩咐:“不必備晚膳,今日父皇壽宴,我與王妃恐怕要半夜方能回府。”
月錦忙應承,道:“是。”
承瑞頷首,輕輕睨了晚晴一眼,道:“辛苦你還要累一日。”頓了頓,又道:“你先去換禮袍,我呆會在前殿等你。”晚晴高高的昂著頭,眼睛定定注視著莊媯,雙唇緊抿。聽了承瑞的話,許久她才嗯了一聲,扶著蘭燼回她自己的寢殿——飛凰殿。
飛凰殿並無變化,與她在時一模一樣。
兩個掌事奴婢芳洲和屏幽跪在殿前台階處,領著數十名宮女太監齊呼:“給王妃娘娘請安,王妃娘娘萬福金安。”晚晴唇角露出一絲笑顏,如籬上半開的花蕾,嬌美清麗。
她伸手虛扶了扶,道:“都快起來吧。”
芳洲做事利索,生怕晚晴耽誤時辰,不等她休憩,便提醒道:“主子,依著大夫人的吩咐,香湯、禮服都已經預備好了。”話畢,屏幽已撂起湘繡竹簾,屈膝請晚晴入殿。
進了屋,晚晴隻匆匆往四處掃了一眼,便直接進了澡房。
她的浴盆是從清國帶來的嫁妝,由整塊天然青白玉石打鑿而成,底下鑲著四條金腳,四壁砌有珍珠寶石,可供兩人同時沐浴。清王原意是讓小夫妻行閨房之樂,卻不知承瑞數月不入飛凰殿。晚晴離京一年多,最想念的不是承瑞,而是她的浴盆。
熱霧騰騰,兩側有宮女服侍捏骨,晚晴舒服的躺在花瓣香湯裏,簡直要睡著了。她強打起精神穿戴、化妝,插上滿頭朱釵,由蘭燼攙扶著走到大殿。
承瑞早已候在廊門處,他手裏拿著公文,正與兩名臣子說話,見晚晴過來,便把文書丟給其中一人,道:“我有個禮物送給你。”
晚晴想也沒想,道:“除了殺死莊媯,任何禮物我都不需要。”
她如此直白行事,承瑞是見怪不怪,卻把兩名臣子嚇了一大跳。他們恨不得立刻找個地縫鑽進去,以免被王子家後院爭風吃醋之事所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