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早晨，四季醫生一邁進診所大門，就看見行政助理珍如主動迎上來，還帶著一臉壞笑。
“你想幹什麼？”四季警惕著身子向後縮，用公事包擋在胸前，小心翼翼地挪向辦公室。
珍如遞上一張大幅相片，“別緊張，瞧我給你帶來了什麼？絕對是市麵上難得一見的精品，你可要把握住機會喲！”
“哎，你早說嘛！這個果然不同以往。”四季一把搶過照片。
“時間：明天晚上7點。地點：喜福居。”珍如笑得睜不開眼睛。
四季點點頭。照片上，一個相貌清秀，氣質超群的英俊男子衝四季露出溫文爾雅的微笑。
四季將照片收進公事包，“那麼今天都有些什麼安排？我今天要見誰？是那個屢教不改的色情狂，還是那個多重人格同時表現的小騙子？”
“都不是，是位上周電話預約的新客戶，是個華裔，名字叫明軍。”
“請他進來吧。”四季換上一本正經的表情，走進診療室。
兩分鍾後，明軍美滋滋地跟隨著珍如走進診療室。
四季親切地微笑伸出手，“明軍先生你好，我的名字是四季。我是你的主治醫生，你的朋友景錄先生已向我介紹過你的簡單情況。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其實大多數人對心理疾病都是缺乏正確認識的，尤其是一些亞裔朋友，不捱到最後一刻總不肯來。”
明軍看著女醫生胸前的名牌，“醫生，你也是華裔吧？我看你名字的拚法是漢語拚音。”
四季笑笑，轉而用略帶口音的中文說道，“是的，我是華裔，但是中文說得不算很好，不過如果你願意，我們就用中文溝通。”
她隨即向明軍發問，“你能告訴我，最近有什麼讓你困擾的事情發生？”
“醫生你貴庚？”明軍沒有回答四季的問題，反而嚴肅地湊上去，“剛才聽珍如助理提起，你還沒有男朋友，我認識不少青年才俊，可以幫你安排，不愁找不到如意郎君！不用多考慮，就這麼說定了，包在我身上，聽我的準沒錯！你看這個星期天怎麼樣？”
四季似笑非笑地看著明軍，“謝謝你的美意，這不成問題，隻要你肯繼續來醫院看病。現在，還是先從你的病情談起吧。”
明軍沮喪地垂下頭，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陰冷潮濕的初冬時分，才下午5點，太陽就早早收工，街道旁的樹叢在晚風中輕輕顫抖，有些蕭索。
紅燈轉綠，四季鬆開刹車踏板，輕踩油門通過路口，忽然一個黑影急速從車前滑行穿越馬路。
“啊！”四季嚇得頭皮發麻，猛力踩下刹車踏板，輪胎劇烈摩擦地麵發出燒焦的刺鼻氣味。四季一向最討厭這類不負責任的行徑，她打開車門，一把攔住那個滑板少年，全然不顧身後傳來一片抗議的汽車喇叭聲。
“你這樣做，完全不替別人考慮。若給撞死了，就算調查結果是一樁意外，被你挑上作凶手的人呢？要他們帶著負罪感過一輩子嗎？你不覺得這樣做太自私嗎？”
眼前的滑板少年，黑色套頭衫，HipHop風格的絨線帽，一副亞歐混血兒的長相，冷靜而漠然的眼神。他一句話也不說，隻是靜靜地凝視著她，好像在等她做些什麼。此刻應該做什麼？四季問自己。
她想了想，迅即回到車裏，從公事包裏掏出一張名片遞給滑板少年，“當你覺得有需要我的那一天，可以給這個地址打個電話。”
滑板少年看了一眼四季，仿佛在思索什麼，又在確定什麼。終於，他接過名片，卻連看都沒有看一眼，踩上滑板，順著人行道離開了。
伴隨著一片刺耳的喇叭聲，四季開動車子，駛入漫漫暮色中。
晚上7時，矽穀帕拉阿圖市，喜福居前的停車場上，四季仔細端詳了一遍照片，又對著車鏡認真地整理了一下頭發，才下車走出停車場。
咦？對方好像沒到。看看表，已經7點5分了。忽然她尷尬地發現，喜福居大門口的酒吧座位上，一個頭發染得金黃、穿著寬鬆嬉哈風格的亞裔男子正衝著自己熱情地笑，還伸出手很誇張地打招呼。
這個人有些眼熟，四季想。忽然她的臉色開始發青。不可能！但是對方已經認出了她，“四季小姐，是我。”
四季走近金色染發男子，一眼發現他的耳孔上穿著隻鑽石耳環，在華麗的酒店燈光下閃閃發光。她低下頭看看自己身上的正式套裝，感到兩人實在反差太大。
“What’sup，man？”男子給了四季一個大大的擁抱。四季的臉勉強抽動著，怎麼也想不起來對人微笑時，應該調動哪幾塊正確的臉部肌肉。
“你看起來，跟照片有些不一樣。”此刻四季能擠出的寒暄話，似乎隻有這一句。
“那是以前！現在我在遊戲業界工作，不需要束縛真正的自我。我非常喜歡現在的風格，你也喜歡嗎？”男子談話中不斷做出嘻哈風格的手勢，看得四季眼花繚亂。
背過身子，四季暗自下定決心，以後再也不能上珍如的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