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鈞開車走了以後,孫昌盛也走了,院子裏隻剩下史家的人。金彩鳳見眾人都站著不動,便說道:“你們都傻愣著幹啥?回去睡覺吧!明明是有害的東西,卻當成寶貝去爭,還搞啥綁架。丟多大人哪!哼!”彩鳳說著,特意斜了史文貴一眼。
成龍、成虎和銀花分別走回自己的屋子,彩鳳也向自己的房門走去。文貴在後麵輕聲叫道:“弟妹!弟妹!”
“幹啥?”彩鳳停住腳步,回過身來。
“我有個事兒想跟你說說。”
“你還有啥可說的?!這人哪,別一頭鑽進錢眼兒裏,別的啥都看不見了!人要真活到那個份兒上,就算你有家財萬貫,還有啥意思?!那還叫人嗎?”
“彩鳳,你聽我說……”
“聽你說啥?聽你說你咋綁架人家宋小姐?聽你說你咋拎著棍子來搶龍眼石?”
“彩鳳!我……”
“你啥都別說啦!回家去一個人躺在炕上,用手摸著心口好好想想吧!”彩鳳忽然想了二十多年前父親對自己喊的話,她情緒激動地喊道:“你走!你永遠別進我的家門!”
文貴愣愣地看著彩鳳,猛一跺腳,轉身走了出去。
彩鳳手扶著門框,身體無力地坐到了門檻上,她的頭垂在膝蓋上,淚水湧出她的眼眶。忽然,她發覺身邊有人,抬頭一看,隻見成龍、成虎和銀花圍站在她的麵前。她擦了擦眼淚,輕聲說:“你們咋還不去睡呀?有啥事兒明天再說吧!”
成龍說:“娘,事情都過去了,你也別太生氣了!”
成虎說:“娘,其實這事兒也不怨我大爺。都是我的錯!那綁架宋小姐的事兒,我大爺壓根兒就不知道,都是我和金花商量的!”
“你說啥?”彩鳳一下子站起身來,睜大眼睛看著成虎。
成虎吭吭哧哧地說道:“我知道……我錯了!我對……對不起娘!也對不起……我哥!”
彩鳳追問道:“你大爺事前不知道綁架宋小姐的事兒?”
“他不知道!金花怕他不同意,就沒告訴他。後來,還沒等我告訴我大爺,我哥他們就來了。”
“這是真的?”彩鳳喃喃地說道,好像是在問她自己。
成虎又說:“其實,我大爺也沒想要那龍眼石。剛才我去找他,他還對我說,‘拿到那龍眼石,必須交給你娘,你和成龍都不許要!’娘,我大爺爭龍眼石完全是為了你!”
彩鳳愣住了。過了一會,她默默地轉身走進自己的房間,把屋門關上了。
史文貴走出彩鳳家的院門後,漫無目的地向前走著。他覺得心裏特別堵得慌!他明明是想幫助彩鳳、保護彩鳳,結果卻被彩鳳當成了隻認錢財的小人。他覺得自己這輩子活得太窩囊了。
…………
在那次樹林事件之後,他想見彩鳳但又不敢正視彩鳳那明亮的眼睛;他想向彩鳳解釋但又無法接受彩鳳那寬宏的諒解。他認為自己對不起彩鳳。他在彩鳳麵前永遠是直不起腰來的罪人!因此,當彩鳳提出分手的時候,他也覺得無可奈何,甚至覺得是一種解脫!
二十多年來,他一直生活在痛苦與悔恨的折磨之中。他深深地愛著彩鳳,無論是彩鳳的結婚還是他的結婚,都未能消除他對彩鳳的愛戀。誠然,他隻能把這種愛深藏心底,在一人獨處時偷偷地賞玩。秀蘭病逝之後,他經常一個人在屋裏用那經過“消音”處理的二胡反複拉《二泉映月》,回憶著他與彩鳳一起渡過的美妙時光,甚至幻想著與彩鳳終成眷屬的一天。他努力工作,利用自己的聰明才智去拚命掙錢。他這樣做的一個重要目的就是想向彩鳳證明他是一個有本事的男人!
武貴的死使他突然看到了新的希望。他甚至認為這是上天的有意安排。喪事辦完之後,他一直想找機會和彩鳳單獨談談。那天晚上,他看見彩鳳一個人往小學校走,便跟了過去。當彩鳳從教室裏拿著一本書走出來時,他迎上去,說:“弟妹,吃完啦?”
彩鳳見黑暗中突然站出一個人,嚇了一跳,當看清是文貴時才說:“噢,是大哥呀!我吃完飯要判作業,才發現把書落教室了。嗨,這陣子老是丟三落四的!大哥,你這是幹啥呢?”
“我吃完飯沒事兒,到庫房瞅瞅,正巧就碰見你了。我說弟妹,武貴的事兒也辦完了,你得想開點兒。這人活著,就得打起精神頭兒往前走。你說是吧?”
彩鳳看著文貴,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後隻是長長地歎了口氣,把目光垂向地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