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澤的聲音在洛水耳朵邊嗡嗡響,她停下腳步,回過頭又仔細看了那輛紅色的跑車,流線型的車身閃著鑽石般耀眼的光,像烈火一樣灼著她的眼睛。“他父親是電視台的台長”季澤剛才的話像回聲般再度響起。那麼,薑家給季琳介紹的相親對象是一個官二代了,官富結合,應該是薑家這種豪家最大的心願吧。
可是他們知道季琳和徐靖相愛的事情嗎?洛水盯著那輛法拉利跑車看,眼前浮現的是穿著暗藍色工作服的修車師傅徐靖,她怎麼覺得,季琳和徐靖的愛情很快就要成為一個悲劇呢。
“在發什麼呆呢,走吧,他們都到了。”看著洛水仍然癡癡呆呆的樣子,季澤笑了起來,用手把她的頭扳了回來,看到她幾絲秀發散亂在臉上,就好像白色梨花的蕊,不由溫柔地替她理好,笑道:“等到季琳把婚事辦了,我們就結婚。”
洛水又是一驚,季澤解釋性地說道:“季琳是我姐,她也快三十了,我爸媽都很急的,所以這次相親是一定要成功。”洛水急道:“可是你們事先告訴過季琳嗎?”
季澤拉了她的手大步流星地往裏麵走,笑道:“告訴她做什麼,以前不也是這樣相親的嗎,你放心好了,她相親的場麵見多了,隻是沒有碰到合適的,我這個朋友,這一次,我姐肯定滿意。”季澤倒好像信心十足的,一心一意要玉成這件事情。
洛水的腦海又劃過徐靖和季琳相愛的樣子,徐靖的暗藍工作服上泛著白,就像蒲公英,他溫和的笑,美好得像冬日的陽光。洛水急步跟在他旁邊,對他說道:“如果季琳有了自己喜歡的人呢,你們還會讓她和金什麼在一起嗎?”季澤道:“我姐一直沒有男友啊,再說,她要嫁人,肯定要家裏把關的,要嫁個有錢有勢的人家。”
“你——”洛水震驚得有如雷擊,她用力地掙脫開薑季澤的手,那一瞬間,她好像不認識他了,她無力道:“原來你都是騙我的。”季澤一愣,臉上的笑容斂去,認真看向她。洛水盡力控製自己的情緒,對他低聲道:“你說你爸媽不會講究什麼門當戶對,你也不會講究,但是你剛才說的話,你們明明是講究的,你為什麼要騙我?”
黃昏的風景“日長風靜,花影閑相照”,是夏天最安靜的時候,可是洛水的內心卻無比喧囂。古話說,寡信輕諾,輕易答應別人的事,必然就會很少守承諾,她想著當初她怎麼那樣傻,天真地相信他所說的每一句話。
她轉身想離開薑家,一切的美夢都破碎了。季澤卻再次拉住了她的手,洛水咬牙道:“你放開,你那麼愛撒謊。”季澤看向她,無奈,還有憤怒,像潮水一樣襲來,他拚命地克製著自己,一會才緩聲說道:“我撒謊隻是因為想對你好,你呢,你對我撒謊,你是為了什麼?”他的聲音輕輕的,輕得不仔細聽幾乎聽不見,也因此聽不出他話裏的情緒。
洛水隻覺得再糾纏下去,這未來就像這薑家園中的黑夜一樣向她撲過來,她不想去了解他,自然不關心他話裏的意思,沉默著想掙脫他的手,一心一意要離開。季澤卻向前一步,對她道:“我說的話你沒聽到嗎?為什麼不回答我?”洛水一直壓著的火氣也就上來了,昂頭對他道:“我對你撒過什麼謊,我對你有過心口不一嗎?”
季澤倒是一征,立馬就苦笑起來,低聲咒罵道:“哪個傻X發明的‘心口不一’?”他想著她倒的確是心口相一的,心裏不愛他,所以嘴上也從來不說愛。
為了避免被她看到他的心事,他低頭沉默著,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暮色沉沉,有如黑紗,他估摸著她看不到他的神情才鬆了一口氣。他像個下棋高手,對方三步之內的走法他都看得一清二楚,假如他說:“你用愛情騙我。”她就會說:“我說過我愛你嗎?”假如他接著說:“你想騙我娶你。”她就會說:“是你說要娶我的吧,我逼你了嗎。”假如他再接著說:“我是說過,但是我想娶一個愛我的女人。”她就會說:“那我們分手吧。”然後一走了之。她本來就像膽戰心驚棲息在他肩頭的一隻小鳥,任何小的風聲都會讓她倉惶離開,所以,他不能這樣做。
這麼久的相處,他對她已經了如指掌,她不算一個壞女人,不愛慕虛榮,也不奢侈浪費,唯一的心願就是想通過嫁給他來逃避生計。在他的眼裏,這也不算什麼壞毛病。社會太複雜,荊棘叢生,女人就該讓男人養在家裏,但是他想要她愛他,就這麼簡單,他不想娶一個不愛他的女人。
她不會像別的物質女人,把自己當成貨物,來和他等價交換地放肆花他錢,但是她隨時會像兔子一樣逃離,而他是最不想看到這種結局的,因為好不容易在一起。所以看著洛水轉身離開,那種即將失去的恐慌攫住了他,什麼也顧不得了,立馬緊走幾步,直接攔在她前麵,認真對她道:“洛水,我和我姐不一樣。我可以用我的性命向你起誓,我薑季澤願意娶誰就能娶誰——”
洛水又是一征,他用性命起誓?她的心裏模糊了,暮色越來越深,兩個人雖然站得近,卻看不到對方的臉,洛水也覺得季澤漸漸地就像一個暮色中的人,她慢慢地看不清楚他了。但是他發這樣的毒誓,這份真心也還是讓她感動的。
季澤向前一步,拉起她的手搖了搖,對她微笑道:“好了,天都要黑了,他們肯定等急了,我們進去吧。”洛水沒有再堅持離開,迷迷糊糊地被他拉著走進了薑家的大門。
有個年輕的男人坐在沙發上,洛水估摸著就是給季琳介紹的對象,那個開法拉利的官二代。季澤拉著洛水的手走過去打招呼,“凱瑞,這是洛水,我女朋友。”他用胳膊攏著洛水,洛水立馬衝他點點頭,匆匆看一眼,說句良心話,金凱瑞長得比徐靖帥。
他長手長腳,很白淨,衣服講究,長相精致,氣質是那種見慣了世麵處變不驚的懶洋洋,怎麼說呢,就是很像那種帥帥的韓國男明星,比如《藍色生死戀》裏的男二號元彬。但是洛水知道現在季琳的眼裏心裏隻有徐靖,金凱瑞好看得上了畫也沒有用。
季澤坐在沙發上和金凱瑞在說話,兩個人說的都是男人的話題,洛水插不進嘴,陷在自己的心事裏,坐久了僵得慌,隻得起身去衛生間。
她在衛生間洗手的時候,卻聽到豔群的聲音,帶著央求和委屈:“爸,我不想在采購公司幹了。”洛水一愣,感覺豔群和薑廣龍就在附近,更是不敢隨便走出去了。薑廣龍的聲音很快傳過來:“在采購公司幹得好好的,怎麼突然不想幹了?”
“季恒不聽我的,你說可笑不可笑,去年的年終獎亂發,別人說要十萬他就給十萬,別人要得少了,他不但不給,還笑人家沒自信,鬧得最後員工都獅子大開口。他自己的公司還要收賄,收了別人的錢采購進大批質量差的低劣產品,集團其它的員工都有意見了,昨天一件事更是氣得我夠嗆,他中學的一個同學來找他賣東西,他的產品挺好的,他還在那裏擺譜,意思是人家不讓他拿回扣他就不采購他的貨物,把他同學氣走了,他本來就沒什麼朋友——”
豔群仿佛很委屈,情緒壓抑著,語速卻雨點般又快又急,洛水就有點呆,感覺她無意間聽到了一個驚天的秘密,雖然隻窺到一斑,但是那隻潛伏隱蔽的豹子她明顯感覺到了。
“季恒做事不如你,你做好賢內助嘛。”薑廣龍匆匆的腳步聲裏夾著話語,語氣明顯帶著應付。
“爸,我嫁進來,不是想在采購公司幹事的,我有多大能力,我嫁進來之前你就知道,爸,我想像從前一樣,幫著你打理集團啊!”豔群的聲音很急切。
洛水隻覺得自己和那個大秘密隻隔著一層窗戶紙了,她站的地方能聽到薑廣龍的腳步聲,豔群好像追隨在薑廣龍後麵:“爸,你說要我打理采購公司,可是季恒根本不聽我的,他隻有小孩的智商,公司被他打理得亂七八糟——”
“好啦——”薑廣龍原本和氣的聲音突然提高,緩了緩,才說道:“豔群啊,我一直感覺對不住季恒——女人就要有個做女人的樣子,豔群啊,爸爸告訴你,一個男人最害怕的就是自己的老婆看不起,你不能這樣說季恒,你嫁到我們薑家也好幾年了,到現在都沒給我們薑家生個孩子,你還是安心生個孩子吧,集團裏的事,爸爸還幹得動,現在不用你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