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未歇 下(3 / 3)

路西亞斯跑到書架旁,打開陶罐的蓋子,裏麵塞了滿滿一罐的銅幣,他從中拿了兩個,心想這應該夠了,合上蓋子,回頭想想還是又多掏了幾個。

沿街的食物攤位在日落時分總是會熱鬧異常,不少店家當天沒能賣完的東西在那時候總是會便宜出售,以保證第二天的新鮮,萊恩的麵包攤位也是如此,裏三層外三層的人,路西亞斯好不容易從人縫裏搶到了一籃子麵包,也硬是要了滿滿一罐石榴醬。

那天他的腳步十分輕快,閃轉騰挪在集市的人流裏,好似早已習慣了在這裏的生活,他微笑著向每一個遇見的人點頭示意,左拐,橫穿一條長街,右拐,掠過一條小巷,直到盡頭那個他每天都會去的地方。

這是以前從沒有過的景象,甚少有人問津的屋前擠滿了交頭接耳的人。他從人縫中擠了進去,屋子裏的人圍在阿提婭的床邊輕聲議論著什麼,赫蒂在床邊輕聲抽泣,他循聲望去,還是那雙枯瘦的雙手,隻是不再有輕微的顫動,好似睡著了一樣,她緊閉雙眼,嘴巴微張,卻不再有痛苦的喘息,她是真的睡著了,睡得如此深沉,沒有人可以再吵醒她。

路西亞斯走回客廳,跌坐在地上,他死死抱著手裏的那一籃麵包。房間裏響起陣陣吟唱,那是他不曾聽過的語言,此時他的腦子裏一片空白,隻顧自拿起籃子裏的麵包,一個又一個往嘴裏塞。忽而一雙手從背後環抱住他,一道溫熱的液體順著她的臉頰與他自己的融彙到一起,奔流而下,讓這種情緒變得更加濃烈,身後傳來的那股幽香讓他覺的很安心,就像曾經教堂裏的那束斯珀斯蘭草帶給他的感覺。

鹹鹹的,難吃死了……

第二天一早,阿提婭的葬禮在後山舉行,來了不少人,但凡有葬禮的時候總是會有很多人,大家虔誠地給逝者祝福,無論生平是否相識,因為他們把這個叫做信仰。

“你對她撒謊了嗎?關於奧古斯……”海賽站在路西亞斯的邊上,“那孩子如果知道的話也會不顧一切趕回來吧,如果承蒙神的寬恕,現在還活著的話。”

“神什麼時候憐憫過他人?”路西亞斯看著被葬下的棺木,沒有正臉看一眼海賽“如果我們有罪的話,那創造我們的他豈不是更加罪孽深重?”他的臉上露出平時從未顯現的怒氣,他知道這靜靜躺著的“惡魔附體”之人並不被他人喜歡,所有人滿嘴神的恩澤,可又有幾個人發自內心得關心過她?這不經讓他想起了被人拔劍相向的自己。

墓碑的碑文早就刻好了,似乎為了這一天等待了許久,在吟誦完一段悼詞後,大家也都四散回去了,場間隻剩下路西亞斯,赫蒂,弗雷以及教會的一些人。路西亞斯沒有想好如何與她道別,也沒來得及和她道別,不過說來他們相識不過一天,可他卻覺得那仿佛是此去經年久別重逢的自己。他拿起匕首,是的,就是那把鏽跡斑斑的玩意兒,歪歪扭扭的在碑文上加了一句,有些難看,不過他知道並沒有人會真的在意。

“以後有什麼事就來找我。”赫蒂沒事就喜歡捏路西亞斯的肩膀,“阿提婭可是把我當成奧古斯的姐姐了,那你也算是我的弟弟了吧。”

看來阿提婭最後的時光是和她度過的,路西亞斯心想。

“她還說,你很像他”

“是嗎,那我還真想見見他了。”

路西亞斯這天在阿提婭的墓前坐了很久,等回到家已經是午夜了,門還半掩著,裏麵透出搖曳的燭火,顯然賽斯一直沒睡。路西亞斯杵在門外許久,直到賽斯睡眼惺忪地拉開門,“幹嘛不進來?今天哪兒去了?這麼晚,葬禮不是早就結束了嗎?”說罷指了指灶台,“牛奶還熱著,我喝不下了,交給你了,把門鎖上,差不多就去睡覺吧,明天還要早起呢。”

“明天?早起?”

“該滾回去上課了吧。”說完重重地甩上房門。

路西亞斯先是一愣,進而看了看灶台,他躡手躡腳的去鎖了門,想了想還是莫名地笑出聲來。

你的一生並不光彩奪目,至多是靜靜淌過的歲月長河中一粒不起眼的沙礫,但你會一直存在於我們的回憶裏,作為一位母親,一位友人,一位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