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雲的眼皮在睜開與閉合間往返,顯得十分疲倦。他視線所及隻有一個白色的天花板和轉動的排氣扇的曳影。
他為什麼在這?他自己暫時也想不起來,好像受了很重的傷,在醫院治療吧?暮雲如是猜想著。
可是那來來往往的白大褂手持各類怪異儀器在自己身上掃來掃去的身影卻又不似醫生,反倒是更像做生物實驗的科研人員,而自己則是躺在砧板上的那個小白鼠。
隨著意識逐漸複蘇,他也想起了一切。自己是在和愛莉在萬穀市停留時犯病了吧,可是接下來的一切他卻想不起來了,從他全身符文蔓延之後到來到這裏的所有記憶好似被他人封禁或者說是放置在私密文件夾中,連他本人都無法查看。但他斷定這之中一定發生了什麼重要的事,促使了他現在的這個狀況。
對呀,那愛莉去哪裏了?
“愛莉!愛莉!愛莉~愛莉——。”暮雲隔著輸氧麵罩的呼喊根本無法傳出,而是埋沒在心電圖機“滴——滴——”的聲音中,逐漸隨著他氣力的消耗而變得有氣無力。
他毫無結果的呼喚又帶來了意識的模糊,他又昏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後,他就看到一個綠發的女人在打量著自己,目光中好似有貪婪,又好似有一種他無法理解的執拗。女人意識到他醒後,將他的麵罩摘下,病床搖起,自我介紹道:
“暮雲先生,您好。我是梅比烏斯博士,您肯定有很多想問,就讓我幫您回憶回憶吧......”
良久......
“不是——,所以你說我一個絕症將死之人殺了什麼危害人類的律者,開什麼玩笑啊!”
“還有管他什麼崩壞還是泵還呢,你還沒有告訴我愛莉去哪裏了呢?”暮雲很明顯還沒有接受這一切,畢竟那時崩壞的消息防止引起恐慌還被官方嚴防死守,作為一介草民,而且還是發生在自己身邊,暮雲自然是不敢相信。他現在最擔心的還是愛莉,擔心她先前向自己展示的那種特殊的能力被這個名為逐火之蛾的組織發現。
“愛莉希雅?暮雲先生,你大可不必擔心。她正在休息室等待你醒來呢,而且她可比你成熟多了,她已經答應加入逐火之蛾來尋找‘樂土’。”梅比烏斯答道。
暮雲先是有些意外,但是細想又覺得愛莉不是這麼莽撞的人,一定有她的深意,所以開口試探道:
“你們逐火之蛾是聯合國支持的反崩壞組織,而我作為群眾殺死了你們重要也是目前唯一的實驗樣本——第一律者,某種意義上應該算是罪人吧。”暮雲做出一副懊悔的樣子。
“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暮雲先生。”梅比烏斯笑道,“既然你接受了你自己殺死律者的事實,那麼你應該明白這完全是互利共贏的‘生意’。一個活的,但無法製服的律者是不如一個死的,但是在手術台上任人魚肉的律者。某種意義上,我們需要你。”
“當然,更多的是管製你,有時還需要研究你,畢竟你的能力史無前例的。”梅比烏斯補充道。
“你們給出的報酬呢?”暮雲不再偽裝,開始談判。
“首先,我們會盡力抑製你這種特殊能力所帶來的副作用,也就是你口中的絕症。
第二,我們會優待你的家人,隻要你答應,我們會以事故補償的緣由邀請你的家人入住逐火之蛾的職工社區,那裏更安全也更先進。
第三,我們會全力支持你的妹妹。她加入逐火之蛾是為了‘樂土’,雖然我還無法理解這個帶有一些宗教色彩的詞語意味著什麼,但隻要不違背於對崩壞的主流防禦計劃,我都可以抽調一些資金支持她——作為科研部的老大,這點權限我還是有的。
還有就是我們會直接授予你逐火之蛾先行者部隊小隊隊長的職務與待遇。”
“很誘人,但是有關我自身身體的研究,我必須全程參與,知曉進展與成果。”
“成交。”梅比烏斯舔了一下幹涸的嘴唇,“祝我們合作愉快了。”
“愉快。”暮雲麵無表情道,“我想我現在可以見愛莉了吧。”
“如您所願。”梅比烏斯識趣地帶路,在帶領暮雲來到審訊室後便自覺地離開。
看到愛莉從椅子上站起身笑盈盈地迎接自己,暮雲一把抱住了愛莉,將頭深深埋進那帶有槐花香氣的粉色秀發中,不再言語——在被科普完崩壞知識後,他一陣後怕,據梅比烏斯博士說,愛莉當時追著失控的自己來到律者身側,要不是失控的自己斬殺律者,否則愛莉的處境不堪設想。
感受到懷中暮雲的異樣,愛莉有些詫異,但摟住他的手卻是越來越緊了。
她以逐火之蛾監聽器都無法捕捉的微弱音調呢喃道:
“放心吧,雲哥哥。你不必成為逐火之蛾的守衛者,畢竟你已經是拯救我的神明了。”
而留戀於此刻溫存的暮雲好似並未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