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時謝斯哲留在外公家,這是他少有的幾次和外公這邊的親人團聚,母親也要從國外回來,按理說應該是值得慶祝的事。
可是謝斯哲卻總有點惆悵的感覺。
在帝都等著母親的航班早日回國,他的心,卻飛向了不著邊際的遠方。那個地方有山路,有猛獸,有槍聲,還有縈繞的邊歌。
春節時家中迎來送往的氛圍,這些年他已經逐漸習慣了。卻還是第一次,在熱鬧的家中,有點魂不守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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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家的小表妹也來了,興奮地纏著這個平時很少見麵的表哥,非要拉他去視頻給同學看:“我她們說,你長得比那什麼天團好看多了,她們都不相信!我非要震撼一下她們!”
她的親哥嘴毒道:“那是因為她們先看到了你,你的臉破壞了他們的信任。”
小表妹愣了三秒,氣得拿起抱枕扔他。旁邊的人看著這一切,哈哈大笑。
而謝斯哲坐在沙發上,看著他們打鬧,心不在焉地淡淡一笑。
“小少爺是不是有點心事。”有人來給老首長拜年,看到客廳裏一片熱鬧,謝斯哲雖然得體地應對,卻總是有點晃神,有些遊離於煙火人間的冷淡,忍不住問道。
他外公重重哼了一聲:“他心思藏得深,誰知道!”心裏默默地打起鼓來,這孩子,不會是想家了吧,想回謝家那邊去?好不容易才留在這裏,可不要歸心似箭!
又想了想,也不至於,他回國這一年,還是交了幾個朋友的。以前讓他去參加自己一個老戰友親戚家小孩兒的生日宴會,結交幾個朋友,還得使盡渾身解數;現在他自己有了興趣,甚至還放下手裏的事,去玩了一把紀錄片,又到劇組探個班,分明玩得挺愉快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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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一起吃午飯的時候,鍾老爺子看了眼謝斯哲麵前的盤子,菜幾乎沒有夾過,就猜到他心思不在這上麵。他停了筷子,意味深長地看了謝斯哲一眼,拖著字腔悠然道:“思極傷脾,沒食欲了吧。”
謝斯哲停箸,就在外公以為他會反駁什麼的時候,他走神了一下,竟然點了點頭,然後對他一笑,順理成章地說:“我吃完了,你們慢用。”
“……”鍾老爺子瞬間心情複雜了!他的外孫遇到什麼心事了,從來沒有這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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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斯哲上樓,回到自己的書房,小張把聯係的N省那邊的傭兵公司的情況,用郵件發給了他。
他知道許盈沫去了N省,卻不知她為什麼,要瞞著所有人。
他也不知道該用什麼心情來麵對,欣慰的是她一視同仁,鬱悶的也是她一視同仁?
盡管心情鬱鬱,卻還是要順著查下去。找人調取了N省那邊的消息,他查到了寧真和那邊森林公安有過聯係。而先前安排給許佳倩的“生活助理”,除了看管許佳倩外,很大程度上也要留意幫著許盈沫,所以她和寧真的行動,他在這邊基本上掌握了七八分。
雖然是有ZF牽頭的打擊盜獵行動,但中間發生意外的可能性和危險係數不能低估。這幾天,小張通過謝家舅舅手下的關係,已經聯係了好幾個傭兵公司。
“東南亞那邊的,緬泰撾一帶,有兩家保安公司,是那一帶最大的雇傭兵組織了,和當地一些軍方也有業務往來,能力不錯。”
謝斯哲考慮了不到三秒就PASS掉:“國外的不要。”
盜獵組織的背後是一條巨大的利益鏈條,除了在山林裏拿著槍的,還有後麵的黑市交易,而被獵動物的主要市場也集中在東南亞和歐美一帶,這其中內-幕交錯十分複雜,誰知道那安保公司會和哪一方牽扯更深,會對許盈沫造成怎樣的危害?
這樣隱患的風險,一絲一毫都不能存在。
張哥的臉非常苦逼了:“額,N省那邊也有資質不錯的傭兵公司,但是人家要過年啊……_(:зゝ∠)_”
謝斯哲不假思索道:“加錢,出市價的三倍,再不行就問問其他地方的,空運過去。”這些問題,都不算問題,隻看錢給的夠不夠。
張哥咋舌:“……”仿佛看到雇人和包機的錢嘩啦啦的流淌,心碎中。
他抹了一把臉,好不容易粘好了破裂的心,謝斯哲又補了一句:“人越多越好,記得檢查每個人的資質證。我也一起去。”
張哥咋舌:“……”好吧,既然少爺這樣發話了,意誌這樣堅定了,那他就這麼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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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過年的,謝斯哲都找不到合適的傭兵組織,陸蔓琪那邊,自然更不用說了。
帥管家拿著電話,風中淩亂地想,他什麼時候成了和國際傭兵組織有聯係的人了,聽起來簡直酷炫拽,TMD,人家要過年不接單,逼得他還要賣萌!
關鍵是賣了萌,對方也未必領情!還冷酷道:“我們已經接了別的工作,人手不足,所以非常抱歉,希望我們下次能有機會合作。”
……下次,下次誰要跑到那種猴子頻出的鬼地方啊!
傭兵hi!傭兵b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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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蔓琪聽了他的彙報後,倒是不以為意,淡定道:“多帶些保鏢過去就行,我們又不唱主角,那裏警力不會少的。”
她估計得沒錯,年底這種幾個部門聯合的大型行動,隨便都能抽調上千人,還不比她帶保鏢來得更方便?
陸蔓琪出行一切都有人打點,那些會遭遇的意外,早就做成了應急備案,有人專門負責,隻要小心,並不需要擔心出太多差池。
到時候,她一方麵可以向謝斯哲證明,自己不管哪一方麵,都比許盈沫強得多;另一方麵,也可以通過施以援手,讓許盈沫對她信服。
用這樣不顯示不露水的溫和方式,想辦法贏回謝斯哲的感情,也讓許盈沫重新審視她和謝斯哲之間的差距。
多好,兩全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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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有一個問題,還沒從藝術學院畢業的她,自然是想不到的……這種聯合行動,雖然聲勢浩大,卻有個最關鍵最致命的方麵——牽頭單位一旦多起來,每個分管領導都喜歡進來插個話,對下麵指手畫腳一通,多頭指揮,活動真正的組織起來時,就會格外混亂。
而謝斯哲所顧慮的,正是這一點。為防造成不可挽回的意外,才緊急篩選傭兵保鏢,無論如何先空投一部分人到許盈沫他們身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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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國另外一頭,還不知道許盈沫已經隻身犯險的許母,精神煥發地回到了A市。
舒茂菁這一年休養得不錯,許外婆看到她狀態好,全家人都很欣慰,又牽掛地問道:“沫沫呢?她什麼時候回來?”在他們心裏,許盈沫肯定不能回許家過年,平白糟蹋心情。
“她今年寒假有事,留在帝都過年了。”前兩天舒茂菁接到了女兒的電話,聽說她想要趁寒假的時候拍個紀錄片,過年不能回家,舒茂菁失落之餘,還是很開明地支持她。
“而且,許家出了些事,說起來也是一言難盡啊。我打算過完年,幹脆就去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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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潛淵的事情,已經在他們本地小企業家的圈子裏傳開了,成了Q市中上階層的一個笑話。他們酒場上總會有些交集,自然要拿來說笑一番。
至此,舒茂菁覺得自己當年離婚,實在是一樁幸事。至於還在苦海中掙紮的桐豔麗,她不同情,也不想落井下石。事情過去了許多年,該放下的早已放下,何況她現在事業再次煥發光彩,孩子也闖出了一番天地,人生柳暗花明,再去求其他的就是貪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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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聽說桐豔麗的女兒去帝都,還投奔了許盈沫,她頗感意外。許盈沫跟她解釋了自己過年不能回家的原因,又叫許佳倩給她拜了個年。
許佳倩已經在許盈沫的鞭策下,“棍棒底下出英才”,打電話的時候也老老實實地喊“阿姨”,幫著她姐一起扯謊:“嗯,我現在在這裏考試,年後好幾個學校,要考到三月中旬呢。姐姐說幹脆就不回來了,暑假我們再回來看您。”
舒茂菁心裏的滋味這叫一個複雜,不過還是尊重孩子的決定:“也行,你們倆好好過年吧,在外麵吃點好的,不能虧待了自己。”她又鄭重了口氣叮囑:“你也大了,過年後就成人了,不要再給你姐添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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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佳倩喏喏地答應著,眼眶忽然就紅了。
她媽媽的電話被父親監視著,所以一直不敢和媽媽聯係,過年連個問候的聲音都聽不見。
可是卻在舒茂菁這裏,聽到了來自一個陌生阿姨的關懷。
雖然這關心都是衝著許盈沫去的,但她在一旁,也被惠及到了這份溫情,許盈沫沒有把她隔絕開。她本以為舒茂菁會討厭自己,畢竟自己出身那樣不光彩,還破壞了她們的家庭,然而舒茂菁什麼也沒說,甚至吩咐她們好好過年,不要虧待自己。
這是舒茂菁對許盈沫的信任,信任她的每一個決定,哪怕她收留教導許佳倩,也不會有任何置喙。父母對孩子的這種信任,如此難能可貴,也許,這正是許盈沫和媽媽感情如此深厚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