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淼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尤淼她媽就是這樣的人。
大學還沒畢業,家裏就給介紹對象,大學一畢業立馬結婚,蜜月都還沒過完,就有尤淼了,那時候他們家條件不好,尤淼又是個乳糖不耐受的體質,普通奶粉根本沒法吃,吃了就拉肚子,隻能吃那種國外的進口奶粉,但那種奶粉一罐就要四五百,小孩子吃奶粉又厲害,看著挺大一罐子,吃不了幾天就空了,那時候大人工資一個月才多少錢?這麼吃普通家庭誰遭得住,但又不能不吃,愁的兩個小夫妻大半夜抱頭痛哭。
後來要不是尤淼她媽開始幹推銷,估計他們家到現在還窮著呢。
至於尤淼她爸,文弱書生一個,肩不能提手不能扛,這麼多年,屁大點事兒都得回來找老婆商量。
“我家那點事兒,你是知道的,我從來都沒瞞過你,這些年我媽有多辛苦,我比誰都看得清,我是真的特別心疼她,既得主外又得主內,一刻能歇歇腳的功夫都沒有,我爸那人你也是見過的,有多木訥不用我說,但凡長眼睛的都能看得出來,你給他一本書,他能屁股定板凳上坐一天,哪怕不吃不喝都沒關係,我都上初中了,他還跑到小學去接我,完了回頭還問我,為什麼上初中沒跟他說,你是沒見我當時的表情,我還以為我外麵垃圾桶撿回來的呢。”
這事兒江池知道,不僅江池知道,方揚、綦睿、賈北大他們都知道,因為尤淼她爸老說,特別是開家長會的時候,總要提那麼一句嘴。
尤淼一勺一勺辣椒醬往碗裏舀,火全撒在這碗麵裏——
“你別看我家現在手裏六七套房,想當初我媽給人推銷紙尿褲,就差跟人家裏伺候了,養老院你知道吧?那裏頭一大部分都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她為了把東西推銷出去,跪在地上給人擦屎擦尿,換下來的褲子臭氣熏天,人親孩子都不願意洗,我媽自個兒拿著盆子在水房哐哐的洗,就這我爸還嫌她丟人,說什麼上不得台麵,一點沒有公務人員家屬的樣子,我就想問問公務人員家屬什麼樣子?孩子張嘴要吃奶粉,他哭窮的樣子嗎?”
說著尤淼的眼睛就泛紅了。
江池忙抽了兩張紙巾給她,握住她的手。
“沒事兒,我不是因為難過才這樣,那些苦早過去了,我是氣我媽!沒用,根本沒用,我媽一點不覺得這樣有問題,反而常常掛在嘴邊的話都是當初虧了我爸,我都不知道我爸幹什麼了,讓她心疼成這樣?”
尤淼歎聲氣——
“江池,我沒開玩笑,我是真的煩,煩透了。”
江池不好評價別人的家事,更不好評價別人的父母,畢竟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至少你爸爸是個性情溫和的人,這總沒錯吧。”
“能幹什麼?又不能熬著吃。”
“是不能熬著吃,但是...他可以提供情緒價值啊。”
江池父親去世的早,這麼多年都是她跟她媽兩個人相依為命,幾乎就沒聽她怎麼提過她爸,尤淼起初也不知道,後來是在學校要填寫家庭資料的時候才知道的,當下看著父親那一欄填著去世兩個字,尤淼必須得承認,自己完全是懵的。
主要江池給人的感覺,太不像單親了,性格既不乖張也不乖戾,除了不太愛說話以外,挑不出任何毛病,她好像是那種天生就不用人費心的小孩,無論什麼事給她都可以做的很好,正因為太過優秀,所以才會下意識覺得她不該是單親。
當時年紀小想什麼都理所當然,可現在反過頭再想想——
‘太過優秀’本身就是一種反常,就跟方揚的‘太過外向’一樣。
從那之後,父母這塊就像是什麼神秘禁地,尤淼怕觸及江池的傷心事,所以在這方麵也是盡可能的避免。
剛剛太激動,一時間給忘了。
“江池,我——”
急急忙忙想解釋,卻被江池笑著搖了搖頭打斷——
“我爸爸去世很久了,我早就沒什麼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