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夜戰(七)我怎麼就還俗了?
文心道:“剛才蒙恩公相救我和師父……”那人打斷文心的話道:“那算得了什麼!少……公子爺快不要說這種話,你我歇息一下,接著趕路。”文心道:“恩公,我們這是要去那裏?”那人道:“公子爺不要叫我恩公,我受不起。這樣好了,我的大名叫做方大武,你叫我方大武好了。”
文心急道:“你是前輩,我怎麼敢直呼前輩的名字。”方大武一皺眉道:“又是這般迂腐!”文心聽他話音裏麵似乎不痛快,不敢再說什麼,於是道:“既是這樣,叫你方前輩,可好?”方大武道:“也好。公子爺千萬不要學得那麼婆婆媽媽,做人嘛,有話就說,有屁就放,這才來得痛快。”
文心道:“方前輩,請不要叫我什麼公子爺,我是個和尚……”方大武打斷文心的話道:“和尚?你師父沒給你說起過嗎?十年期限已經滿了,你早該還俗了。”文心奇道:“十年期限?還俗?”方大武道:“這件事情說來話長。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下山再說。”文心囁嚅一聲,輕聲道:“方前輩,不知師父他老人家現在怎麼樣,我想回去摘星寺看看。”
方大武嘟噥一聲:“做和尚怎麼做成這樣小家子氣,什麼事情都擺放不下。公子爺,你放心,你師父不會有事的。我剛才已經說過,錦衣衛那幫人,如果誰敢動摘星寺的和尚一根毫毛,我就一個一個揪下他們的腦袋。”方大武說罷,見文心臉上仍有惶急之色,對自己所說的,好像並沒有放在心上,頓了頓,於是又道:“公子爺,難得你有這份慈愛心腸,等一下老方替你跑一趟,看看你師父如何?”方大武說完這話,見文心臉上才微現寬心之色,於是道:“咱們這就走吧。”
方大武抓住文心的手,這一次沒有再把他夾在腋下,而是拉住他一起奔跑起來。他心中存著考較文心武功的念頭,想看看文心的武功到了何等地步,所以奔跑起來,沒有不給文心留下半點餘地。
文心被方大武拖住手一路狂奔,心中雖然害怕,但他到底是天生的性情倔強,那裏肯輕易開口求人,此刻狠下一條心來,抱著走到那算那的想法,撒開步子,拚命跟著方大武狂奔。
夜色之中,他那裏還認得出路來?高一腳淺一腳,雙腳也不知是踩在地上還是踩在樹木草叢的上麵,這樣磕磕絆絆的,跟著跑了不到十幾裏路,兩腿就完全由不得自己了,整個人變做是被方大武拖著在向前移動。到得後來,隻覺得腿腳腫脹發疼,要想抬腳也是艱難。
方大武瞥了文心一眼,雖然見到他狼狽不堪,但是並沒有要歇下來的意思,邊跑邊問道:“撐得住嗎?”文心仰頭答道:“還撐得住。”方大武聽了一驚。
方大武這番驚訝,既不是驚訝於文心的性子要強,也不是驚訝於文心的輕功太差。他曾經親眼目睹這小和尚武功雖然不高,但在危急之中竟然敢舍生忘死,救人性命,氣魄之大,膽氣之雄,他也是好生敬重。
他早料到這樣的人豈會輕易軟語求人?這番奔跑不過是有心試他功力而已。沒想到二人跑了這許久,文心跑路的姿勢雖然狼狽不堪,但是此刻說起話來,居然仍是中氣十足,沒有一點籲籲帶喘。小小年紀,內力竟然如此之強,那才真是叫人驚訝不已。
方大武忍不住讚了聲“好”,接著道:“公子爺,咱們再跑快點如何?”文心苦笑道:“前輩在存心戲弄我了。我現在那裏是自己跑,整個人被前輩當作裝米的麻袋,拖著在動呢。”方大武哈哈一聲大笑道:“好樣的。不臭不酸,老方喜歡。”手上一用力,將文心甩在了背上,喝聲:“抓穩了。”腳下不停,往山下迅疾地奔去。
這一下奔跑起來,速度又快了不少。這九華山從山上到山下頗有一些距離,尋常人家要從山上下到山腳,往往要起個大早,走上一整天的功夫。這方大武就算輕功舉世無雙,跑得再快,也得需要一兩個時辰才能跑下山。
文心在方大武的背上,早已困得不行。這一天本是無暇禪師七七之日,他早晨起得早,白天又忙活了整日,晚上剛剛歇下不久,就發生了錦衣衛圍寺之事,此刻逃離險境,心情稍微有些放鬆,那倦意就乘機襲了上來。文心不知不覺間,趴在方大武的背上就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朦朦朧朧中,文心聽到駿馬嘶叫的聲音,接著是一些人跑動的腳步聲,中間夾雜著男男女女的說話聲。他想睜開眼睛瞅瞅,可是實在困得不行,巴不得眼皮下支根柴火,好能把眼睛給睜開。
朦朧中他感覺方大武停了下來,胳膊一甩,把他從背上扔下來。文心雖然睡得迷迷糊糊,到底神智中還有一些清醒,落在地上的時候雖然晃晃悠悠地,終於還是站住了,沒有摔到在地上。隻聽到方大武讚了一聲“好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