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初秋,天高氣爽。
一輛旅遊大巴行駛在鄉間小路上。
窗外是茂密的白樺林。
車內,幾個乘客坐在相鄰的座位上,帶著緊張又戒備的神色麵麵相覷。
“演的吧?”一個大學生模樣的男生喃喃自語,“這什麼情況啊?”
“要是演的就好了。”他身後有人涼涼地說,“可惜你看到的就是事實,事實就是現在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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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大學生名叫趙朔,今年二十歲。
之所以他說演的,是因為他清楚記得,自己是坐在從商業街回大學城的27路公交車上。
他隻是小睡了一會兒,可再醒過來,車上乘客全換了。
更離譜的是,窗外也從鬧市變成了這副黃土連天的荒涼景象。
到現在趙朔已經偷偷掐了自己好幾下,手都紅了,還在懷疑自己在夢裏沒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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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話的是坐在趙朔後麵那排的男人,三十多歲。一頭質地粗硬的短發,皮膚黝黑,穿著運動夾克,身材很壯,有點吊三角眼,氣質很凶。
放在平時,絕對是趙朔看見就會繞道走的那一型。
但現在的場合實在太怪異了,而夾克男是唯一搭理他的人。
所以趙朔壯著膽子問:“事實是什麼樣?”
夾克男卻沒搭理他,反而站起來四下環顧:“都醒了嗎?醒了再說。這次看著全是新人,估計要出大麻煩。”
然後嫌棄似的嘖了聲:“還差一個。”
趙朔立刻也跟著他的動作,四下環顧起來。
他最先注意到自己右手邊那排的兩個男乘客。
這兩個人看起來和趙朔差不多年紀,但惹眼很多。靠窗的那個穿一身黑,眉目英俊銳利,身形相當挺拔。
至於夾克男所說的“還差一個”,指的就是靠過道這位了。
這位染著一頭惹眼的白毛,枕著靠窗那位的肩,睡得正沉。
和黑衣服相比,這個小白毛的打扮可以算是花裏胡哨。拚色棒球服、牛仔褲、還戴了一堆小配飾:項鏈、戒指、左耳朵上還有一枚閃閃發光的耳釘。
他戴著遮光眼罩,臉埋在黑衣服年輕人肩上,隻露出來下半張臉的一點白皙皮膚,還有鼻梁和嘴唇精致的輪廓。
小白毛像抱玩偶那樣摟著黑衣服的左胳膊,睡得很香,大約是做夢了,他還輕輕用臉蹭了蹭黑衣服的肩。
趙朔:“……”
有被閃到。
他默默把目光轉向後排。
夾克男後麵那排,過道的左邊和右邊分別是一個小姑娘和一個西裝革履、夾著公文包的男人,看起來都很緊張。
隔著一排空座,再往後一排,是個留著圓寸勞改頭的小個子。
他眼角有條刀疤,眼色很陰沉,一直盯著自己腳底下的地麵。
車上一共就這七個乘客,再加上前排開車的司機。
除了那兩個挺親熱的年輕人之外,其他人互相座位都隔著一點,顯見彼此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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夾克男又看了沉睡的小白毛一眼,不耐煩地歎了口氣:“差一個就差一個吧,不等了。再等來不及了。”
“不能把他叫醒嗎?”趙朔問。
“隻能等自然醒。”夾克男說,“強行叫醒人就魘在遊戲裏頭了。”
趙朔不明覺厲,夾克男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他轉而對黑衣服年輕人說:“你倆一起的是吧,一會兒他醒了你把話轉達一下,委婉點,別把他嚇出個好歹來。”
年輕人點了點頭。
然後夾克男環顧了一周身邊這幾個乘客,“你們都是新人?”
“什麼叫新人?”趙朔問。
“什麼叫嚇出個好歹?”公文包男聲音發顫地問。
“好的,你們倆肯定都是新人。”夾克男歎了口氣。
“現在的情況就是你們進入了另一個世界,可以把它當成一場生存遊戲,通關目標很簡單,那就是,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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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存遊戲?這是什麼意思?”公文包男著急地站了起來,“我不想玩什麼遊戲,我要怎麼退出?”
“沒有手動退出的選項,通關了就會自動退出。”夾克男見他這樣的見多了,語氣毫無波動,“到時候你就能回到原來的世界。”
“那要是沒通關呢?”
“沒通關那你就死了。在這個遊戲裏死了,在現實世界裏也死了。”
公文包臉色蒼白,嘴唇顫抖了半天才問,“你為什麼會知道這些?”
“因為我也是玩家唄。”夾克男有點不耐煩了,“一回生兩回熟,下次遇到這種情況你也會知道了。”
他的話說的很平靜,可公文包男聽見“下次”這個詞,瞬間崩潰了。
他指著自己的鼻子問:“為什麼會選中我?我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師啊!”
夾克男已經在這個環節見過很多人或軟弱或暴怒的模樣,所以麵對公文包的崩潰,他臉上連點波動都沒有。
甚至有點厭煩。
他抬起一邊嘴角,哂笑:“這個問題我也想知道,為什麼是我?但事實就是這樣,我勸你冷靜點抓緊適應吧,要不就學這哥們一直睡。”
夾克男指了指沉睡的小白毛:“遊戲世界凶險得很,適應不了會死得很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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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裏一片沉默,隻聽到發動機的轟響和車輪碾過路麵的雜音。
趙朔腦子有些亂,信息太多了消化不了,內心將信將疑地覺得:不至於這麼誇張吧?
看看其他人,臉色也都好不到哪去。
唯獨小白毛依舊睡得很香,連帶著他身邊那個黑衣服年輕人,都因此有了一種和車裏的緊張氣氛格格不入的,沉默安穩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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夾克男完全沒有給慌張的新人提供人道主義關懷的打算,徑自進入下一個環節:“既然都是新人,告訴你們幾個注意事項,一上來就血祭了遊戲會很難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