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落洞新娘(8)
黑暗一下變得極為安靜。
蝙蝠的振翅聲,人的腳步聲,甚至呼吸聲,全部都消失了。
正因為所有聲音都不見了,所有光線也消失了,才更讓觸覺變成最明晰的感覺。
宿月大氣都不敢出。
他意識到自己現在就是一個被蒼咫從背後抱著的姿勢。
這真的是太……
就連他們戀愛的時候都很少有這種程度的接觸。因為宿月在這種接觸裏也很難感覺到“親密”。
宿月向來認為,親密是種相互的情感,不是皮膚貼著皮膚就叫親密,否則他和人偶不就成了最親密的一對?
他偶爾能從和前男友手牽手的動作裏感覺到親密,但是那種感覺又若即若離,沒有親密感的接觸就沒任何意義。
問題就在這裏。
問題就在於這一刻,宿月居然覺得他和蒼咫很親密。
蒼咫也沒有料到事情會突然變成這樣子,他連動都不敢動了,於是手就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勢停留著。
一隻手扶著宿月的胳膊,為他保持平衡,一隻手摟著宿月的腰,把他環在懷中。
宿月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出,他怕自己呼吸時的起伏會被蒼咫感覺到。
可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卻又下意識去感覺蒼咫明顯也故意放輕了的呼吸。
時間仿佛都停滯了幾秒。
宿月調整好狀態,終於開口:“沒站穩,不好意思啊。”
蒼咫說:“沒事。”
宿月“嗯”了一聲,試圖在不觸碰到蒼咫的情況下站起來。
雖然他穿著繁複的婚服也戴著一堆配飾,就算碰到蒼咫也不會和他接觸,但還是很在意。
可是剛動了一下胳膊,就聽到蒼咫說:“我扶著你吧。”
四下無人的黑暗裏,宿月耳邊是蒼咫熟悉的聲音,聲音裏甚至帶著隻麵對他的那份溫和,蒼咫的手摟著宿月的腰,讓他有短暫的時空錯亂。
仿佛他們還沒有分手,甚至都還沒有交好。
仿佛一切都還在肆意生長,宿月在那瞬間,感到思春期般的怦然心動。
可任何人、任何神明,都不該對前任怦然心動.
“不用。”宿月說,“我自己能走。”
“你不怕黑嗎?”蒼咫問。
宿月遲疑了下還是沒有說出“神明”兩個字,他淡淡地回答:“我怕黑,說出去不成了笑話麼。”
“可現在我是你的侍衛,我應該保護你。”蒼咫仍然在主動提供幫助。
說這些話的時候依然是蒼咫從背後抱著宿月的姿勢,宿月的脊背和蒼咫的胸膛輕微地倚靠在一起。
但他們什麼關係都沒有。
什麼關係也沒有卻搞這麼親密的動作。
宿月突然有些惱火。
他手肘往外頂了蒼咫一下,也管不了什麼不想碰他了,徑自站起來:“別玩什麼cosplay了,我自己能走。”
蒼咫在宿月頂開他的時候就很順從地鬆手了,蒼咫說:“好。”.
宿月覺得自己心裏有股無名火,搞得他很煩躁。
和蒼咫分開了,他才注意到洞神的妖力已經充盈在洞穴的四麵八方,而且有種很清晰的惱火的感覺,好像看見自己的新娘子和他的侍衛摟摟抱抱,它很不開心似的。
“你看。”宿月麵無表情,“把洞神惹急了吧。”
“我的問題。”蒼咫通通認下。
宿月表麵上在嘴蒼咫,實際自己也覺得自己沒什麼道理。
他已經暗暗決定,等會兒見麵直接大嘴巴子把洞神給扇飛,泄一泄他心裏這股無名火。
宿月再次把繁複的頭飾落下來,擋住自己的臉。
反正他現在走在前麵,而且路就這麼窄,也不需要蒼咫牽著了,就這樣繃著臉一直往前走。
這裏的結構宿月雖然看不到,但是從走路時的逼仄感還有空腔中反複傳來的回聲裏,他能感覺得出,這裏的地勢逐漸在變得平緩,空間也在逐漸變得開闊。環境越來越潮濕,空氣中逐漸可以嗅到水汽的潮濕氣味。
無形的惡意在地麵上漫開,順著洞穴的岩壁攀爬,如果不是蒼咫手裏還有刀,那些無形的觸角估計已經伸到了宿月身上,濃稠的程度和上次進入潭水所在的洞穴時別無二致。
種種跡象都意味著,他們距離洞神的老巢已經很近了。
“前麵有個很大的轉彎。”又走了幾步之後,蒼咫提醒道。
宿月“嗯”了一聲,他也感覺到了環境的變化,偌大的空洞讓他能聽到自己走路響在四壁的回音。
很明顯,關鍵的一戰要開始了。
進入空洞之後,不論是誘捕劑的氣味還是洞神妖力的濃度都沒再有任何變化,好像到了這裏就定格了。宿月又等了一會兒,還是沒發現變化,心裏大概明白了,洞神那多疑的玩意兒應該正在這裏的某個暗處窺伺著他們,但是遲遲不肯出來。
揣測一下洞神的心理變化,要麼就是懷疑新娘子有問題,要麼就是不肯讓新娘子的侍衛在旁邊看著。
既然這樣,就把角色扮演玩兒的再過癮一點吧。
宿月淡淡道:“阿咫,退後。”
這地方的人管年紀較輕的弟弟妹妹、身份地位較低的人都叫“阿某”,剛好這個阿咫他叫的也順口了。
蒼咫聽到這叫法愣了愣,但很快也反應過來,單膝跪地,行了個騎士禮:“是。”
接著蒼咫就後退,直接退出了洞穴。
但宿月知道他不會走得多遠,一定是在可以隨時照應到的位置。
蒼咫剛一離開,感受到的氣息就發生了變化,香甜的誘捕劑味道驟然變得更濃,甜膩的味道到了這個程度,已經完全是令人作嘔,那些惡意,或者說洞神的妖力也立刻蠢蠢欲動,向著宿月的腳直卷而來,像要扯住他的腳腕,直接把他拉下水。
雖然洞神的妖力並沒有實體,但誰也說不好真的被卷住會發生什麼事情。
而且,就算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宿月也不想讓它碰到自己。本質上,宿月並不喜歡被其他人觸碰。
所以宿月很輕巧地抬了下腳,看起來就像是新嫁娘有些緊張,所以茫然地在原地轉了個圈,但剛剛好就躲過了洞神那一纏。
洞神不死心,爪子換了個方向又來纏他,宿月隨隨便便地再走一步,又躲開了。
這麼一直走位不是辦法,沒有給洞神第三次進攻的機會,宿月沒再遲疑,掀開擋住自己容貌的繁重銀飾,另一手擋住自己大半張臉,營造出一種含羞帶怯的架勢以後,緩緩抬起眼。
這是比上次的潭水更大的巢穴,應該是同一處地下水流的兩個天然露頭,洞穴的石壁上同樣是幽綠的磷光,現在想來不一定是天然岩石,可能是獵物的骨殖鑲嵌在岩壁裏。
磷光閃爍,映照出漆黑的潭水。
宿月素來被稱為神域第一美人,有介乎於英俊和漂亮之間的明豔相貌,尤其是他那雙桃花般的眼睛,眼尾微挑,顧盼間眼波流轉,自帶含著幾分怯意幾分好奇的韻味。
他修長的手遮擋住下半張臉,讓洞神認不出那是上午剛暴揍過它的暴力狂之餘,也讓人非常想看看有這樣漂亮眉眼的美人,生著怎樣的鼻梁和嘴唇。
“你是來接我的嗎?”宿月問。
呆在這樣幽暗的環境,他好像在緊張,聲音都有一點點發抖。
那點細微的顫音讓洞神都快發狂了,妖力猛地又伸長了一截,再過來卷宿月的腰,但宿月剛剛好往後退了一步,坐在岸邊一塊石頭上,又把洞神的動作躲開了。
“讓我看看你好嗎?”宿月問,“我想先看看你,然後……”
後麵的話他不說了,卻更讓人浮想聯翩。就算洞神已經察覺到這張臉的似曾相識,宿月的美貌,還有他身上桂花的香氣都讓洞神如癡似狂。
接連幾次沒能用神力一親芳澤後,水麵開始大量冒出氣泡,就像是燒開水那樣,接著,一如上次,黏膩的腕足從水底緩緩伸出,隨著腕足舉高,潭水淋漓地從上麵滴下,形成一處小小的瀑布。
這一次腕足伸出更多,也靠的更近,宿月看得更加清楚,那東西雖然形狀上很像章魚,但顏色是漆黑的,而且沒有吸盤,也不是光滑的表皮,從質感來說,真的更像鼻涕蟲,怪不得會怕鹽。
比章魚和鼻涕蟲更惡心的,那就是長得像章魚的鼻涕蟲。
洞神伸出了兩隻腕足,想要去觸碰岸邊的宿月,看宿月沒有任何反應,好像是嚇傻了,洞神幹脆變本加厲,連頭也浮出了水麵,它的腦袋就像是一塊大海綿,正中有個很大的孔洞,從中能看到細細密密的牙齒,還有黏液,黏液帶著誘捕劑的香甜味。
……也就是說誘捕劑是這玩意的口水。
洞神的大頭晃晃悠悠向著宿月靠近,宿月像是被嚇呆了的害羞小美人一樣單手捂著臉,在原地等著,一直到洞神的腦袋離他已經非常非常之近,頭頂的巨口張開,腕足也靠近,想要把宿月攔腰抱起來時,宿月終於看了洞神一眼,緩緩地放下了手。
他的容貌一下子完整地呈現在洞神麵前。
洞神瞬間定格了,隨即就想要後撤,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宿月笑了一下,把剛才的話慢慢說完。
“我想先看看你,然後……”
“……暴揍你這個SB。”
說話的同時宿月已經出手,被神力包裹的拳頭有鐵塊般的重量,“咣當”一拳,重重砸在洞神頭上,砸得洞神整個海綿形狀的腦袋都變形了,從巨嘴裏吐出墨汁一樣的黏液。
宿月毫不留情,飛身躍起,第一拳把洞神砸懵之後一拳又一拳地狠狠揍在洞神的腦袋上,絲毫不留情麵。
在躍起時他已經注意到岩壁遠離他的那個方向有一塊巨大的石頭,石頭後麵是一片淺灘,好像是洞神自己營造的堤壩。
在淺灘裏宿月清楚地看到了人骨,可能屬於那兩個失蹤的工人,他還看到了一整套華麗的少女服飾,和半截被水泡得發白發脹的手臂.
所有觸目驚心的所見都讓宿月再沒有半點留情,無論人類還是妖鬼,都應當互不侵擾,這洞神不但觸犯了秩序,也惹怒了宿月。
洞神被揍懵之後也被激怒了,昂起腦袋向天,發出一陣怪異抽氣般的尖嘯聲,接著猛地低頭下去,平靜的潭水水麵上驟然出現巨大的漩渦,好像是在吸水。
下一秒,洞神猛然抬頭,動作展現出與龐大軀體完全不符的敏捷,它一擺頭,巨嘴對著宿月,一股水柱激射而來!
這種程度的水柱不亞於高壓水槍了,衝力基本等於被鋼板砸一下子,就算是宿月的神明之體硬碰硬接這一招也不好受。
但是宿月又不傻,根本不會硬碰硬接這一招。
他輕盈地一個跳躍躲開了攻擊,同時取出“斷罪”。
這種程度的妖物根本不足以讓宿月拔劍,他直接握著劍柄,連劍帶鞘一起,往洞神的腦殼上狠狠一抽!
“啪”!
洞神的腦袋被抽得直接在脖子上麵轉了一整圈,終於它又回想起了被暴揍的痛苦,不想再呆在這兒被暴力美人當鍾敲。
宿月本來以為他已經控製住了洞神,可洞神忽地一縮,身體驟然小了數倍,它本來外皮就很滑,再次毫無障礙地掙脫了宿月,再次沒入水中。
水潭中的水流立刻形成了巨大的漩渦,這是洞神逃跑的前奏。
宿月心說不妙,這洞神雖然打架很弱但逃跑很強,如果這次再讓它逃了,估計怎麼都騙不出來,那就太對不起鳳鳳的奶奶了,到那種程度,恐怕隻能炸山。
可接著宿月就發現情況不對。
漩渦是形成了,可洞神卻沒能跑掉,因為水麵正在快速褪去。
不,仔細看會發現,是洞神的身體在升高。
洞神潛藏在水麵下的五隻半可怖的腕足都漸漸出水,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把它托了起來,能夠看到它一隻腕足上還掛著幾個人類頭骨,仿佛做裝飾品般耀武揚威地炫耀。
洞神被迫升到半空,憤怒地揮動著自己滑膩的腕足,抽打在空氣中一次次發出響亮的聲音,又努力地縮小想要溜走,再變回原型,想要壓垮那股無形的力量,可不管怎麼掙紮都無濟於事。
作孽千般的怪物仿佛被神明的力量審判,隨後被無形的巨手押解著,升到了空中。
宿月猛地意識到什麼,他回頭。
蒼咫站在他身後不遠,洞穴的高點,他正舉著自己的右手,與肩平齊,手心向上呈爪型,神情冷冷地凝視著洞神,眼瞳深處仿佛有暗色的火焰燃燒。
主神的技能,【神之手】。
用神明之力強行抓取視線範圍內的物體,不論妖魔鬼怪,通通無所遁形。
第122章 落洞新娘(9)(加更)
神之手這樣規格的技能其實沒必要用在一個小小的洞神身上。
那玩意名字叫“洞神”,其實不過一個小妖怪罷了。
蒼咫用神之手的消耗,嚴格來說比炸個山頭都大,以他那種純粹理智的性格,不該做這麼殺雞用牛刀的選擇。
但現在也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
神之手是神明裏頂級的控製技能,同時也是傷害技能,不過宿月根本不需要蒼咫打什麼傷害。
小小一隻妖怪,憑借宿月自身的實力碾壓,再加上對這隻妖怪的憤怒,宿月隨手一巴掌就能把這妖怪揍得找不著北。
不過宿月還是沒有完全下狠手,因為他不是一個人間的除妖師,他是神明,任務是為了“破除異化”而來。所以在把洞神揍暈之後,他明明能一劍把洞神削個灰飛煙滅的,最後卻沒這麼做。
“有袋子嗎?”宿月頭也不抬地問。
“有。”蒼咫說著,丟過來一個小小的白布袋。白布袋子看起來也就巴掌大,輕飄飄的,但飛過來的弧線一看就知道,這玩意是有重量的。
這種白布袋有個很簡潔的名字:置物袋。但它實際上能置的“物”可有點包羅萬象了。
以宿月自己來說,他曾經在裏麵裝過一隻上古的妖怪,也曾經把一隻剛做好的熱氣騰騰的砂煲帶到神域和戚無咎分享,還曾經把一個草莓園裝進來從南國移到北國。
這麼一看就很明白了,神明的“置物袋”裏麵可置萬物,很有點傳說中須彌芥子隨身空間的意思。
置物袋裏塞一個洞神當然沒問題了。
宿月衝蒼咫比了個手勢,蒼咫會意,神之手淩空拎著洞神一隻腕足,把它大頭朝下倒提起來,“哧溜”一聲滑進了置物袋裏。
他們在完成異化任務的過程中,除了發生地點和遊戲玩家(也就是蘇晨)有關之外,沒發現任何跟遊戲世界有關的問題。
至於剩下的,還是把這隻洞神交給典籍院的神師,也就是戚無咎,讓博學多識的他來探明吧.
洞神被丟進置物袋後,溶洞的地穴又恢複了平靜。
滿天亂飛的蝙蝠撲棱棱飛回頭頂的岩棱,倒掛著睡覺去了,滿地遊的蛇也各自找了溫暖的地縫棲息。
不用再擔心被洞神發現身份,宿月也就沒再藏著神力,身形在水麵上輕盈地淩空而越,跳過水麵,來到了另一邊用巨石分割的淺灘那裏。
按理說是可以走了,但宿月還有事沒辦完。
地麵上散落著遺骨,剛好兩具骸骨,屬於那兩個修建棧道的工人。宿月將這些骨殖收拾好,用神力淨化骨頭上生長的汙泥和青苔。
距離兩個工人離世已經過去太久,就算是神力也無法召回散落的魂魄,但為故去之人淨化遺骨,總歸可以為他們許願個更加順遂的來生。
再有就是那個名為鳳鳳的女孩。
巨石後的淺水灘裏泡著少女華美的服飾,從閃閃發亮的銀飾到形製複雜的繡袍,隻是一條泡得浮腫發白的手臂從水底伸出來,讓人覺得這場麵有些淒慘。
宿月心中有些不忍,準備為少女收拾屍骸,淨化往生。
可是盯著那半條手臂看了幾眼,他的眼睛卻越看越直。
“怎麼了?”蒼咫看宿月半天沒動靜,上來問道。
剛走過去,就見宿月拎起那半條胳膊,往蒼咫麵前一揚:“你來看看,這好像不是人的手臂。”.
蒼咫本來看宿月把那半根胳膊舉起來,臉色都變了,心想宿月總不至於從過於關愛人類走向了完全不講情麵的另外一個極端。
但聽到宿月說的話,他一愣,立刻上前,接過那半截手臂,仔細端詳。
從人類的視角來看那絕對是人類的手臂,但從神明的視角看來好像就不一樣了,蒼咫盯著那隻手臂看了不出十秒,就用肯定的語氣回答道:“是傀儡術。”
“我也覺得。”宿月說,“傀儡術是用稻草或其他能夠吸附靈氣的媒介做出的假人,這是很精細的法術,不是這貨能掌握的範疇。”
他拍了拍那個置物袋,裏麵傳來微弱的晃動感,仿佛是洞神在抗議,宿月當然裝聽不見。
“有傀儡術的存在,事情可能比我們想象的更複雜。”蒼咫說,“這女孩子可能隻是一個釣餌,但不知道她在釣什麼。”
“不過傀儡術也可能是一個單純的好消息。”宿月笑了笑說道。
蒼咫一愣。
——
好消息的含義非常明顯。
宿月回去後,問蘇晨要了鳳鳳的手機號,蘇晨很詫異,因為鳳鳳人都沒了,但是出於對宿月的信任,還是把手機號交給了他。
宿月打過去,電話竟然接通了,電話接通的同時,蒼咫已經命令監事廳的小神,下界去觀察下電話對麵女孩子的情況。
這當然也是違例的,不過宿月早跟蒼咫商量好如果私自下界被發現了,他會替小神受罰,蒼咫就同意了。
結果不出宿月的意料。
名為鳳鳳的女孩子假期根本就沒有回家來,因為她意外收到了一份很好的兼職。
起初接到宿月電話的時候鳳鳳還以為他是騙子,掛了他電話三次並威脅要報警,直到奶奶接了電話,鳳鳳才相信了宿月的說法。
也就是說,有人支開了鳳鳳,借此機會製作了她的傀儡,假借鳳鳳的身份來到村子裏,假裝死在洞神手下,引誘洞神凶性大發。
這其實類似於人類電信詐br騙的手法,但不知道是在騙誰,隻能說事情比看起來還要複雜。
不過異化的問題是解決了,而且雲娘沒有失去她的寶貝孫女,對宿月和鳥嘴坡村的眾人來說,這兩件都是極大的好事。
傀儡術背後的複雜情況,宿月沒有對村民過多的解釋,因為對方對村民沒惡意——如果有惡意的話,完全可以順手殺了鳳鳳,但對方隻是支開了她,說明對方還有些慈悲心在,至少目標不在鳥嘴村。
所以,宿月為了避免村民恐慌,隻解釋為那是洞神的障眼法,因為他已經和司神部溝通過,確定異化事件已經解決,至於這個傀儡術與異化事件本身無關,是司神部後續要去處理的事情。
此外宿月還親自用艾草注入神力,為村子編織了一個結界,這樣如果有任何異象,他第一時間就會知道。
當天晚上,雖然夜已經很深了,村民們還是連夜擺起了盛大的酒席,感謝宿月和蒼咫兩位救苦救難的風水大師.
一般來說神明都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那種,但是宿月要是下界就很願意多呆一會兒,比如現在,村民們想要和恩人一起吃飯喝酒,這哪有不答應的道理。
村長一個勁兒的來找宿月和蒼咫敬酒,農家自釀的米酒喝起來甜甜的,味道也淡,實際上後勁極大。
宿月不敢太多喝,因為微醺的狀態輕飄飄的,不太受控,旁邊有個蒼咫,他狀態就緊繃得很,隻是象征性抿了一口。
“二娃你別逼著恩人們喝酒!”老奶奶雲娘突然顫顫巍巍地跑過來,嚴肅地批評村長,“恩人們不想喝就不喝,老太太替他們喝了!”
宿月嚇了一大跳,人類的老人哪兒能喝酒啊,他趕緊阻止。
沒想到雲娘豪氣幹雲地把宿月擋酒的胳膊往旁邊一推,那力氣比宿月有時候遇到的年輕新人都大。
“二娃,來!幹!”雲娘豪爽地一仰頭幹了一杯。
村長隻得立刻跟了一杯。
“二娃!再幹!”雲娘興致極好,又幹了一杯。
村長麵色淒慘地再跟了一杯。
幾杯之後村長咕咚一聲倒了,老太太喝得紅光滿麵,就差腳底下踩個墊問天下英雄誰是老身對手了。
宿月看得目瞪口呆,心說人類的老人這樣真是可以的嗎?
蘇晨注意到他表情,湊過來小聲說:“雲奶奶是村裏身體最好的老人,到現在夏天都上山去采藥草的,年輕那會兒還有千杯不倒的稱號。”
宿月:“……”
奶奶真不簡單啊!
蘇晨說完舉起了手裏的杯子,熱情地說道:“老大,蒼哥,我敬你們倆一杯!謝謝你們幫了我家鄉的村子,以後如果有什麼事我能幫上忙的,盡管跟我說!”
蒼咫舉起杯子跟蘇晨碰了一下,宿月一愣。
蘇晨這麼說就像在說他和蒼咫是一家的,宿月本來不想接這個話,但是蒼咫接了,他隻得也舉起杯子跟蘇晨碰了一下。
農家自釀的米酒香甜醇厚,所有辛辣都被隱藏在甜味裏,但後勁極大,不一會兒就晃晃悠悠地順著喉管往宿月腦子裏衝。那種從今天,或者從很長時間以前就開始的,難以言明的惱火在酒醉的時刻越發強烈,讓他怎麼看蒼咫怎麼不順眼。
看蒼咫噙著淺淡的笑意跟蘇晨說話他不順眼,看蒼咫接敬酒他也不順眼,他都開始想不通自己怎麼這樣矯情了,甚至茫然地問自己,我不會是吃醋了吧?
可這吃的哪門子醋,先不論他對蒼咫還會不會有吃醋這樣的情緒,對方是蘇晨,小姑娘、人類、宿月曾經的隊友,再怎麼宿月也不可能吃蘇晨的錯,可越是這樣他越是不懂自己是怎麼了。
“老大。”蘇晨又過來碰了碰宿月的杯子,她對蒼咫不敢說那麼多,但是對宿月膽兒大了不少,她輕聲說,“老大你們以後可要好好的啊。”
旁邊的蒼咫聽不到她的話,但是含著淡淡的笑意點了點頭。
宿月心裏所有的別扭一瞬間到達了頂峰,他笑了笑跟蘇晨碰了杯,一仰頭把整杯酒幹了,借著那股飄飄然頭昏腦漲的勁兒,說自己要喝醉了,衝眾人簡單打了個招呼就離了席,徑直走向他們休息的那間圓角樓。
離開宴席的環境立刻變得安靜,村民們載歌載舞的聲音逐漸飄遠,安靜的夜色裏,宿月聽到匆匆的腳步聲。
他回過頭,發現是蒼咫追了過來。
宿月遲疑了下,還是站住了。
雖然他現在看著蒼咫就有種沒來由的惱,但還是不想給蒼咫難堪,因為如果給蒼咫難堪,就相當於是他自己放不下,最後還是自己難堪。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蒼咫問。
“沒什麼,想休息一下。”宿月回答,“人間的酒勁兒比神界的大不少。”
“需要我照顧你嗎?”蒼咫問。
宿月都已經走到了圓角樓門邊,被這句話刺激了一下,倏地回過頭來,“我們是什麼關係啊,你就照顧我?”
蒼咫愣了愣。
他怔了一會兒,說,“對不起。”
宿月揚起嘴角,衝蒼咫笑了笑,那笑容莫名的很豔麗,豔得有點決絕。
掛著這樣豔麗的笑容,宿月後退半步縮進了圓角樓裏,然後在蒼咫麵前“砰”的關上了門。
房門關上了,宿月靠在門背後的黑暗裏,他閉著眼卻好像還能看見蒼咫的眼神,那樣關切的、溫和的、仿佛他們之間一切都沒有發生過的眼神。
他忽的回憶起那個在山洞裏的抱抱,蒼咫那句“我扶著你”,還有那瞬間他的怦然心動和隨之而來的逃避。
黑暗倏然而至,在酒帶來的輕飄飄的情緒過剩裏,宿月突然明白了自己一切憤怒的來源。
宿月已經不喜歡蒼咫了,但他必須承認,過去這麼久,和蒼咫接近時他還是會尷尬,會緊張,會刻意拉開距離。
他還是很在意他們曾經那段失敗的戀情。
但蒼咫可以空降到他工作的區域,平和地做他的上司。
一臉正氣地共事,事無巨細地關心,甚至可以聽別人開他們玩笑,摟著他說“我扶著你”。
他愛到絕望才放手,到現在都沒辦法直麵蒼咫,蒼咫對他卻像無事發生一樣的體貼,沒有介意,沒有芥蒂。
好像他們之間發生的那一切,讓宿月難以釋懷的一切,在蒼咫那裏都沒有任何痕跡。
這太不公平了。
仿佛神界有史以來最大的笑話.
外麵有敲門聲。
當然是蒼咫。
“幹嘛?”宿月麵無表情地問。
“你確定不需要幫助嗎?”蒼咫問。
宿月惱火地吼:“你給老子睡沙發!”
蒼咫愣了半天:“……哦。”
——
宿月本來覺得自己在蒼咫麵前都毫無波動了,事實證明完全不是。
他火大得很,甚至隻能把這種火大的5%歸因於酒勁。
宿月腦子裏清楚地知道,把主神關在外麵不讓他在臥室睡覺是非常過分的行為,屬於司神部那些神明要是聽見了會開一個大會審判他的那種,但是他跟賞罰廳啊司神部啊做對也不是頭一回了,愛怎樣怎樣吧。
鬧脾氣不是因為喝酒,但酒勁確實也挺大,宿月往床上一撲,抱著枕頭憤怒地錘了幾拳,酒意上湧,也就睡著了。
明月從夜空的西邊走到東邊,啁啾的鳥鳴把宿月從夢裏吵醒。
一睜眼,先看見了被自己揍出好幾個還沒恢複形狀的大坑的枕頭。
宿月:“……”
打擾了.
宿月默默地走到臥室門邊,小心翼翼地把房門拉開一條縫。
圓角樓客廳的地毯上,主神大人筆挺的鼻梁對著牆壁,側臥著睡得正熟。
宿月:“……”
他真把蒼咫關門外了啊。
蒼咫活該!
正這麼兩邊思緒掐著架地想著,那邊睡著覺的蒼咫毫無預兆地翻了個身,睜開眼來,望向宿月。
蒼咫平時的神情或者銳利或者沉默,但是剛睡醒的時候誰都不會有太高的逼格,因此他眼神都給人種無辜的感覺。
就好像某種無聲的控訴。
宿月:“……”
宿月沒有和蒼咫對視,直直地望著地麵,語氣平平地說道:“我昨晚喝多了。”
蒼咫點頭:“我知道。”
宿月:“嗯。”
他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看到蒼咫毫無波動的態度就覺得自己輸得好慘。
宿月上神平時不是愛麵子的神明,但是在蒼咫麵前就特別較勁,所以防止自己輸很慘的辦法隻有一個:
宿月“嗯”完之後,又縮回了臥室,“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不理就是最好的辦法。
這種冷淡相處的狀態持續了很久,一直持續到宿月和蒼咫當天和鳥嘴坡村的村民道別,然後假裝坐上回城的大巴,實則隨便找個機會遁回了神域,向司神部彙報工作之後。
因為有遊戲模塊bug這一特殊事件的存在,再加上不知道誰施展的讓鳳鳳逃過一劫但居心叵測的傀儡術,本來應該很簡單的彙報內容變得很複雜。
彙報整整拖了三天的時間,司神部上午開會、下午開會,連著開了六場會,宿月和蒼咫都被按在那裏彙報、討論。
一起被按在那裏的還有戚無咎,典籍院的神師差不多是神域最博學的神明,正因為此本來天天隱在典籍院自娛自樂的他被揪到司神部跟著不眠不休開了三天的會。
熱愛摸魚的無咎神師氣到胡子都和頭發一樣白了,宿月從會議間隙他怨恨地看自己的眼神裏都能想到,這次異化事件結束之後,戚無咎絕對會帶一大堆火鍋到他那裏煮,甚至可能會帶臭豆腐鍋。
離奇的是在這樣高強度的合作環境裏,宿月居然三天沒有和蒼咫說一句話。他鐵了心要逃避蒼咫,蒼咫找他說話他裝聽不見,每天一散會跑的比戚無咎都快。
宿月終於想清楚了,相比不得不麵對雲淡風輕的蒼咫,還必須演的和他一樣若無其事,自己還不如直接離蒼咫遠點。
雖然這樣是輸了,顯得很在意,但是麵對完蒼咫還不是一樣輸了,這樣輸至少沒那麼有挫敗感。
上神大人和主神大人之間這種僵硬的氣氛過於明顯,連不知道宿月和蒼咫情史的,在司神部負責做記錄的神明都看出了端倪。
對方忍不住悄悄問宿月:“上神大人,主神大人是做了什麼事情惹您不滿嗎?怎麼您和他之間好像沒有任何交流?”
“沒有不滿啊。”宿月無辜地說道,“我就是最近身體抱恙,所以不好在會議室呆得太久而已。”
蒼咫對宿月的這種不理會選擇沉默應對。
這在宿月的意料之中,蒼咫根本都不會在意宿月理不理他,也不可能有任何反應。
當然了,戚無咎不是這麼認為的。
戚無咎煮著火鍋,搖頭晃腦地歎氣:“可憐的主神,估計以為你討厭死他了,所以為了不惹你煩,話都不敢跟你說。”
“我非找一天把你看的那些人類愛情電視劇都刪了。”宿月的回應自然是又炸了戚無咎一個火鍋.
司神部那邊對異化事件和傀儡術事件同步進行分析,監事廳那位可憐的小神因為技術過硬也被叫過去加班。
不眠不休的討論過後得出的結論是,人間的異化是因為遊戲的波動而產生的,但是沒辦法反向投射到遊戲,也查不出和遊戲過多的關聯。
這就意味著以後宿月不需要再處理這些遊戲相關的異化,因為和普通異化沒有任何區別,他首要的任務依舊是解決遊戲的那些bug。
現在已經解決了三個,主要的bug共七處,剩下還有四處。
異化事件和傀儡術司神部都移交給了其他的神職部門,宿月手裏這方麵工作算是徹底結束了。
不過宿月也沒有休息的打算,他準備盡快前往處理下一個遊戲bug。
因為按照司神部的說法,目前已經有越來越多的異化征兆出現,這絕對是要嚴肅處理的大事情。
在搞清原委之前,可以確認的是清除遊戲bug可以緩解現世的異化情況,那麼宿月當然不敢停手。
宿月不能連軸轉,他需要把自己的體力恢複好才可以進遊戲世界,所以就算心裏急,還是在神域又待了一天。
這天戚無咎總算被司神部放了出來,一頭飄逸雪白的長發都油了,一迭聲地唉聲歎氣,從頭到腳寫滿了社畜的怨念。
於是宿月破天荒的主動給他煮了火鍋,還勒令丟丟不要再咬他。
“你們那邊的研究結果怎麼樣?”宿月問。
“別說這些了,好不容易下班了,說點開心的。”戚無咎說,“你和前男友現在的關係怎麼樣?”
宿月:“……”
神特麼開心。
宿月忍了半天,看在戚無咎為了探究bug真相,緩解異化情況被迫加班這麼久的份上,他沒有對戚無咎的火鍋下手。
不過他當然也沒有接戚無咎這個茬。
他是真的在意bug的情況,因為擔心人間那些雨後春筍般出現的異化點。
喝了三五杯酒之後,這種愁緒達到頂峰,宿月歎了口氣:“那些bug到底是什麼?759你說,背後是不是有人在利用bug搞事啊?”
——
某座山裏。
一片混沌的山,分不清到底是在哪一界。
山路是光禿禿鐵灰色的岩石,岩石頂覆蓋著雪,山頂荒涼一片,除了冷硬的石頭和冰冷的雪之外什麼東西都沒有,頭頂的天空是雲,層層疊疊的雲遮擋了天空的顏色,但隱約叫人覺得這裏是永夜。
除了石頭和雪之外其實山頂上也有東西的,那是一張小桌子,小桌子上麵擺著棋盤,棋盤上黑白兩色的棋子在對峙。
棋盤邊擺著一張椅子,沒錯,隻有一張椅子,也就是一個棋手。
甚至那一個棋手現在都沒有坐在棋盤前。
可是棋盤上的棋子在動。
洗……箏……鯉……
看起來那棋盤比較像西洋棋,因為棋子也更像西洋棋,那些棋子自己在移動。
白方的國王鎮守王宮,皇後在棋盤上移動,皇後旁邊幾格,執劍的騎士不遠不近伴隨著。
黑方的國王同樣鎮守王宮,棋盤上沒有皇後,黑方的騎士棋正在向著白皇後的方向移動,似乎要將白皇後圍住。
隨著他們的戰鬥,腳下的棋盤格子也在變化,一會兒是黑色,一會兒是白色,每一次翻轉都在棋盤上漾起粼粼的波光。
棋盤的另外一角,黑色的主教棋正在走向棋盤正中,主教棋在閃爍著,仿佛是死亡之後剛剛重生的那種特效。
主教棋的方向不是皇後,而是棋盤正中的一枚騎士。
這枚騎士非常非常特別,特別到任何人第一眼望向棋盤,都不會注意到任何一個國王皇後,而一定是落在騎士身上。
因為這枚騎士是位女騎士。
而且,這枚騎士好像既不屬於黑方,也不屬於白方。
西洋棋中的騎士棋大多都是用馬頭來代表,就算是這種華麗的西洋棋,也隻不過是把馬頭換成栩栩如生的整匹馬。
可是這匹馬的馬背上坐著一個少女,她長發隨著馬匹奮蹄的姿態飄揚,就連秀麗的麵龐都雕刻得極認真。
這是所有棋子裏,唯一一枚女騎士。
女騎士棋原本是灰黑色的——不是黑色,明顯要比黑色淺一些,就好像從黑色褪色了一樣——現在顏色則還在變淡,看上去很快就要從黑色褪成白色,讓人完全看不懂她到底是屬於哪一個陣營。
忽的,一隻手穿過重重雲霧,憑空落下來.
那隻手大到仿佛可以掌控整座山,自然也可以隨便掌握這一張小小的棋盤。那隻手捏起女騎士棋,沒有猶豫就把她丟進了白皇後和黑騎士組成的棋子群裏。
接著,似乎是經過了短暫的思考,那隻手又從白方棋子裏拎出一張“戰車”棋。
放置在棋盤上的戰車橫衝直撞,狠狠地撞在黑方的兵卒棋身上,發出悠長的響聲。
兵卒和騎士都被戰車撞倒了,場麵一團亂。
那隻手總算像是滿意了,叢雲層裏縮了回去,隻剩下棋子們在棋盤上相互交戰。
新的棋局即將開始.
進入新遊戲之前,宿月最終還是去了趟監事廳。
到監事廳時蒼咫正在那裏工作,現在宿月確定他在神域還兼著其他位置了,因為他麵前的桌子上擺著一大堆書,做監事當然不需要這麼多書的。
雖然已經好幾天沒搭理蒼咫了,有點尷尬,但這次過來還是很有必要,何況蒼咫自己應該也不怎麼在意,所以宿月戰勝自我,硬著頭皮來了。
蒼咫在宿月推門進來的一瞬間就抬頭看了過來,反應很快。
“什麼事?”蒼咫問。
“沒什麼。”宿月說,“我是來看小神的。”
蒼咫愣了愣,好像沒料到是這樣的答案。
蒼咫:“……哦。”
宿月還記得在離開鳥嘴坡前,為了確定鳳鳳的生死,他讓小神幫忙破壞規矩監管情況,並且保證如果小神受罰,他願意代為受過。
現在成功地出來了,當然要確定下對方還好不好。
不知道為什麼,小神好不好不知道,這蒼咫反倒是一副“老子現在不太好”的表情,臉色都是肉眼可見的臭,搞得宿月都懷疑自己哪裏惹到他。
第123章 海上輪br盤(1)
宿月想不通蒼咫為什麼看著如此不爽,要是和他有關的話沒道理啊,他又沒有任何能惹到蒼咫的事。
事實證明果然宿月沒有惹到蒼咫,主神可能單純就是那會兒想放一下空。
因為蒼咫沉默了一小會兒就主動問:“來看他做什麼?”
“之前不是說了嗎,如果司神部找他的麻煩,我就來代他受過。”宿月說,“他現在怎麼樣?”
“他現在很好,放心吧。”蒼咫說,“司神部沒有找他茬。”
宿月:“你確定嗎?”
因為在他的認知裏,司神部和賞罰廳一樣,是相當破事多的部門。
“我確定。”蒼咫回答完又提醒,“你是不是該參加遊戲了?”
“嗯。”宿月說,“已經在提交載入了——不是,你可看好了,司神部沒幾個好東西,別讓他們欺負你手下。”
宿月話音剛落,半掩著的監事廳大門就又被推開了,小神拿著一管東西走進來,“大人,您要的……”
一看見宿月,小神嚇得嗖一下把手裏的東西藏背後了,結結巴巴說道,“東東東西是什麼來的?我我我忘了。”
宿月狐疑地看了看小神,總覺得他拿的是跌打損傷藥一類的東西,他問:“你拿的是什麼?”
“工作用品。”蒼咫回答道,“和你沒關係,快回去準備遊戲吧。”
宿月和蒼咫現在的關係本來就處在一個崩盤的臨界點,雖然是宿月心裏單方麵的崩盤,被蒼咫這樣近乎逐客地說了一句之後,宿月更是理都不想理他了。
如果不是之後還要以同事的身份相處,宿月說不定直接要和蒼咫打一架,但現在他打不了架,隻能直接衝進遊戲,讓boss來代替蒼咫承受他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