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聲一傳到鄭長城的耳朵裏,他馬上知道是誰了——山兔和鬣狗。黃哲聽到“母獸”的聲音,也興奮起來。
“我知道,你……你是不是想去找他?”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山兔沒好氣地道,“你算我什麼人啊,我走到哪裏你都要管?”
“好,好,……我不跟你說,我這就找那混蛋算賬去……”
山兔嘴裏嘖嘖有聲:“隻怕你未必能打得過人家吧!我聽說,上次比武你可是輸了來著,要不是他手下留情,隻怕你現在早已被螞蟻啃成骨頭架子了。”
“胡說,誰讓他手下留情啦,我……我……”
鄭長城聽到這裏才知道他們說的是自己,沒想到經曆了那件事後,鬣狗還對自己恨之入骨。黃哲則趴在他耳根小聲道:“鄭長城,你豔福不淺啊,這個山兔看上你了,鬣狗正吃你的幹醋呢!”鄭長城聽得心煩,瞪了他一眼。
山兔和鬣狗已經走得近了。她嘴裏哼著曲子,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似在故意氣鬣狗。後者則像隻大猩猩似的,垂頭跟在後邊,手掌不斷地去扯那些枝葉,胸脯一脹一脹地,果然是氣得不輕。鄭長城心想,看來這杜卡對我的誤會太深,有機會的話,一定要找他好好談談。但今天這情形……最好還是不露麵,要不然非引起他的誤會不可。
正想著,猛見鬣狗抬起腳來重重地踹在樹幹上,“你瞧著吧,哪天我非把瞪羚那小子做了不可。”
“真能耐啊!”山兔白了他一眼,冷笑道,“我說杜卡,我看你是越來越沒男人樣了!你也就敢衝著我發威!”
他們離著兩人藏身的地方越來越近了,鄭長城正擔心被他們發覺,突然間,黃哲打了個很響的噴嚏。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鬣狗和山兔一個愣怔,緊跟著,鬣狗便張開雙臂攔在山兔的前麵,喝道:“誰?”
鄭長城趕忙站起身:“抱歉,驚著兩位了!”黃哲也揉著鼻子從樹叢裏爬出來。
鬣狗見是他們,大感意外,馬上又攥緊了拳頭,惡狠狠地瞪著鄭長城,牙齒咬得咯吱響,恨不得一口把他給吞了。
山兔臉上笑開了花兒,說:“是瞪羚啊!我正想帶著杜卡去找你問個問題。”嘴上說著,使勁扯了鬣狗一把,“你還舉著兩個拳頭幹什麼,真想打架啊!”
鄭長城笑著衝鬣狗點點頭:“杜卡,我們這是第一次在林子裏撞見吧!”
鬣狗鼻子裏哼了聲,拳頭還是不肯放下來。鄭長城不以為忤,又轉向山兔:“貝絲,你想問什麼事?”
鬣狗聽他叫出了山兔的真名,更是又妒又恨,臉皮漲得血紅。山兔繞過鬣狗,向前走了兩步:“告訴我瞪羚,你是怎樣保持在這種環境下不發瘋的,我很想知道這個,有的人更需要知道。”
“可能……心裏邊有個堅強的信念一直在支持著吧!”
“什麼信念?”
“做人的信念!”鄭長城道,“我還是人,是個有尊嚴的人,而不是野獸!”
“明白了!”山兔讚賞地看了他一眼,轉身麵對鬣狗,“聽見沒,這才叫男人!你以為光憑兩個拳頭硬就能打得人心服嗎?”
“我不想叫他服,我隻想把他打死!”鬣狗低吼道,看那架勢,他現在就想跟鄭長城拚命。
山兔聳聳肩:“你呀,真是一頭倔強的小牛犢子!”她伸出手揪住鬣狗的一隻耳朵,柔聲道,“走啦走啦,找個沒人的地方我要好好修理你。”
別看鬣狗一副凶狠暴戾的臭脾氣,但就是受不得山兔這樣子對他說話,那神態那語氣那動作簡直是把他當成了孩子看待,他馬上就軟了,乖乖地低下頭,任憑山兔揪著他的耳朵跟著走了。黃哲看在眼裏,差點笑出聲來。鄭長城也是含笑看著這對歡喜冤家離去。
半個小時後,他們終於趕到藏身地。那是一棵巨大的印度榕,外麵暴露著碩大的根塊兒婀娜多姿,約有七八米高,很難攀越。幸好上麵垂下兩條粗藤,他們可以抓著向上,這還是鄭長城事先做好的輔助“工具”。
稍稍歇了口氣,鄭長城把一根藤條蕩給黃哲,道:“上去吧!”
黃哲朝著手掌心吐了口唾沫,雙手抓住藤條,腳踩著根塊往上攀去。他悠悠晃晃地費了不少勁才爬到根塊上,鄭長城卻並不用藤條,借著助跑噌噌幾下就躥了上去,跟黃哲站在了一塊兒,待他將藤條綁在了身上後,兩人又抓著樹枝,踩著樹幹向上爬去。
待鑽進濃濃的葉叢後,鄭長城才把兩根藤條都拉上去藏起來,囑咐黃哲道:“別忙著躺下,先把樹洞清掃一下再說。”
黃哲嫌他管得寬,瞪了他一眼,偏不照他的話去做,一縮身就鑽進了樹洞裏,還故意發出一聲愜意的歎息。鄭長城像是看慣了他這副嘴臉,也懶得去說什麼,抓著枝幹又向上攀了幾下,上到了另一個樹洞裏,然後用幾片葉子打掃起裏邊來。這樣的樹洞常常會有螞蟻、恙蟲、蠓什麼的,咬著人可不是好玩的,所以鄭長城相隔幾天到這後,必然要清掃一下,免得被它們叮咬後,受到病毒的感染。
待他收拾完畢躺下來時,便聽到躲在下邊的黃哲響起了鼾聲,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意發出的。鄭長城長長吐了一口氣,心想一個人怎麼會變得如此卑猥無賴?也許,在他的骨子裏便萌生著這樣一種習氣,平時在冠冕堂皇的掩飾下很難看得出來,隻有等境遇改變後才能暴露他,像發生在黃哲身上這一連串富有戲劇性的變化:從市長變成逃犯,從逃犯淪落成吸毒者,從吸毒者又成為人獸,其時他人性的真實一麵才會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