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紀尋正色:“基地在淪陷前,宋添……”他神色黯然了下,轉瞬恢複,“已經用軍用信號塔通知了 Z 市周邊基地,防止常春藤以同樣的方式攻擊,讓他們以最快的速度轉移。”
“汙染物不同種類間似乎是互不幹擾的,咱們這裏被劃分為第60 汙染禁區,主要汙染物就是常春藤,而其它基地和禁區就算發現了植物類汙染物,也不足為懼。”
姚淩舟了然:“我們要去其它基地?”
紀尋:“嗯。F1 基地安全中心離這兒比較近。”
姚淩舟:“國防總部的那些飛機與裝甲車會自主前往國防總部的,不會去F1基地。”
“嗯,”紀尋應,“等到了F1基地我會向總部通知。”
不知道為什麼,姚淩舟忽然笑了,有點諷刺。
他看了眼正在和布遲憶輕聲說話的淩筱筱,大眼睛上的睫毛像扇子一樣撲閃撲閃,又透過車窗看駕駛位在開車的溫閱,他察覺到自己醒來頻頻回頭想問,但還是隻能先老老實實開車。
“你覺得……”姚淩舟發問道,“我們還進得去基地嗎?”
第一次到達Z1 基地,人類檢測儀在檢測姚淩舟時,幾十秒都沒反應過來的畫麵曆曆在目。唐數說過,要是有技術可以將其它變體的基因完全偽裝成人類,那人類基因檢測儀就會識別不出這個人的真正身份。
所以姚淩舟真的不是人。
可紀尋它也沒識別出,是因為紀尋身上有再生能力。
姚淩舟可不覺得紀尋已經不屬於人類。
……所以如果在本質上,他還是個人呢?
思及到此,方才的想法被一下推翻,姚淩舟才不覺得自己不是人。
而且以目前的世界被汙染的情況,沒有國家庇護幾乎就是個死,F1基地還是得去試試。
不過姚淩舟不打算去,和作為實驗體被研究不同,他被常春藤感染了,基因一定已經變異。
*
國防總部。
晚十二點,鍾夏冰還沒睡,他不疾不徐地在房間裏看窗台上開著的一束百合,細心地給它噴水。似是在等什麼人到來。
花瓣間的水珠凝聚成滴,像晨露似的點綴其上,晶瑩剔透。
頭頂上的燈光直直射下,在他垂首的鼻梁處投下道明滅的陰影,鼻尖處的小痣一會兒跟著光出現,一會兒隨著陰影消失。
“當當當!”
“報告!”軍官激烈地敲響房門,聲如洪鍾。
鍾夏冰停下動作,將養花噴水器放在窗台,回身:“進。”
軍官一下子推開門,表情有點不真實:“上將!”
見此情景鍾夏冰卻像是福至心靈似的,眉梢輕動:“直升機和裝甲車都回來了?”
軍官眼睛微睜:“您怎麼知道?!”
鍾夏冰扯唇,不甚明確地說了句:“有主的東西,又是被借走的,他總會加快還回來。”
“可是這次回來的不隻是飛機跟車啊!還有幾千民眾!”
“嗯,”鍾夏冰毫不意外,抬腳往外走,“開始檢測他們的人類基因,我坐鎮。”
按平常的路線走向,從Z1基地到國防總部的距離,絕不是12個小時能夠做到的。
可這些東西原先就不是在Z1基地,是被強行帶過去,因此就像被提前設定好的程序,直升機與裝甲車會在一定時間內回到原有位置。
除非它們都被寫上屬於姚淩舟的名字,才不會再被“還”回去。
就比如那些被錄入程序的卡牌。有一半屬於姚淩舟,另一半便屬於紀尋。
鍾夏冰並不知道卡牌的事,他隻是在想,所以救世主肯定會跟著這些被救下的幸存民眾,一起回到國防總部吧?
他要親自去見。
……
深夜裏靜悄悄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趕到 F1 基地,奔波一路大家都累了,姚淩舟讓他們先休息,自己和大貓放哨,預防突發情況。
清淺均勻的呼吸在車廂裏起伏,能聽得出來他們是真的陷入了短暫的睡眠狀態。
姚淩舟垂眸,摸了摸大貓的腦袋,沒打算帶它走。
畢竟他要是真變異了,貓可殺不了他。
他又看幾乎靠在自己身邊,在被他抬手打了三次後才把腦袋不情不願地往旁邊撤離了兩公分的紀尋——他本來不想睡,就想睜著眼睛瞅姚淩舟,被姚淩舟狠狠一剜,槍都亮了出來,他才點頭無異議閉眼。
閉的時間長了,似乎也就真的睡過去了。
他雙眼緊闔,讓那張在平日裏過於有攻擊性的麵容柔和了些許,但更顯鼻梁高挺,下頜線條冷硬。
連薄唇好像都是沒溫度的。
多年未見,這段時間裏紀尋好像不那麼瘋了。
看著是有所收斂。
而且他也想起來大貓是誰送的了,所以應該會好好做這個媽媽的吧。
布遲憶和溫閱換了位置,在駕駛位開車。
溫閱倚著車壁,肩膀上放著淩筱筱的腦袋,很平平無奇的一個姿勢,但姚淩舟明白,雖然他們還什麼都沒記起來,但卻已將信任毫無保留地交了出去。
深夜的天空上不再是黑乎乎一片,終於從厚重的烏雲層中露出了點毛月亮的邊。
姚淩舟的護目鏡不知道掉去了哪兒,他也沒想著找。
手上不知疲倦地摸著大貓的腦袋,大貓鼻端直發出舒服的呼嚕聲,姚淩舟笑了笑,垂首用額頭抵住大貓的頭。無聲道:
“走了,不許出聲。”
大貓瞬間警惕,貓耳朵機警地動著,獸瞳裏開始像人似的出現焦急。
它張大嘴巴就要“喵嗚”,便被姚淩舟煞有介事地繼續無聲說的話嚇了回去。
“不然以後見了我別叫我爸爸。”
大貓委屈地閉嘴,兩隻豎直的耳朵直往後趴,腦袋一直想要往他懷裏鑽。
姚淩舟無情地推開它,起身悄無聲息地扒住狹小的裝甲車窗棱,胳膊和雙腿同時緊繃,而後腰身用力,整個人便一下子出去了。
大貓前爪下意識抬起,爪尖想要勾住姚淩舟的褲腿,卻隻勾了空氣。
它急得在原地團團轉,又不敢吭聲,隻好裝作不小心地一腳踩在紀尋的大腿上。
銳利的爪尖都恨不得要陷入皮.肉。
紀尋捏緊了拳頭。
姚淩舟先攀到車頂短暫地借了下力,緊接著跳車,在地麵無聲無息地滾落幾圈,迅速站起。
還在前進的裝甲車就像一輛無足輕重的過客,他回頭看都沒看一眼,便獨自朝黑暗的無人之地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