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3 / 3)

他穿得很單薄,上身隻有一件短 T ,就像不知道冷似的,但裸露在外的皮膚已經是冷白一片了。

可他就隻是獨自站在那裏,仰頭望著什麼都沒有的天空。

“……封啟?”又處理公務到半夜的鄭信往公寓走,就見一個單薄的人影在吹夜風。

聞聲封啟側首,見是他,笑了:“鄭中將。”

“你怎麼在這兒啊?”鄭信左右逡巡一圈,這裏並沒有其他人。而且萬籟俱寂的,所有人都陷入沉睡了,“幹什麼不在房間睡覺?”

“中將,你跟我說,鍾夏冰上將是去 F1 基地,找一個叫姚淩舟的小朋友了。還記得嗎?”封啟憂鬱的眼睛發亮,在今晚的夜色裏,恨不得要將這股濃黑燙出一個洞來。

鄭信喉頭一哽。話確實是他說的,雖然他現在很後悔。

那天他們在餐廳吃飯,封啟說他有家人。兩個男孩兒,今年19歲,一個女孩兒,今年17歲。

可他們已經25年沒有再見過麵了。

也就是說,男孩兒女孩兒都早已不是 19 歲以及 17 歲。但封啟仍然像是活在過去,無法讓他自己的時間往前走,好像隻有這樣他便還擁有家人。

絲毫沒注意到其實他的周身早就已經被悲傷彌漫,那股悲痛隨著時間的推移,就那麼蔓進他的眼底,爬上他的麵頰,染白他的頭發。

鄭信被傳染得感同身受了一般,又多嘴地問了句:“那幾個孩子都叫什麼啊?”

這麼多年過去,仿佛沒有人和封啟聊過任何過去的事,而那幾個孩子更是沒人再提,所以他談起來就像關不上的水閘,沒有絲毫不適,也沒有絲毫扭捏。

因此鄭信便知道了封啟的家人,其中一個就叫姚淩舟。

而鍾夏冰這次去F1 基地,要找的就是這個名字的主人。

本來鍾夏冰也不會說他要去幹什麼,但鄭信真是受夠了他天天跑天天跑,受夠了他天天找不到人,所以“質問”的時候就顯得咄咄逼人了一點……

因此鄭信才能夠這麼下意識地告訴了封啟。話剛脫口鄭信腦中便警鈴大作,心道怎麼把上將執行的任務說出來了。

接著他就以公務眾多為由跑了路,封啟也就一直沒再找到機會和鄭信碰上麵。

所幸,今晚又見麵了。

“中將?”

“嗯?…嗯,”鄭信想要撓頭,但太有失中將的風度,隻好公事公辦地應,“好像是。”

封啟上前一步,問:“我能夠去 F1 基地嗎?”怕被誤會,他連忙表態說,“噢我不會麻煩你們的,會自己去。就是能不能借你們一輛車,還有槍.支啊?”

“我想去找小舟。”

……

紀尋果然又驚醒了。他猛地翻身坐起,手上狠狠捏著姚淩舟的手,手背青筋如數凸起,胸口劇烈地上下起伏。

額前的頭發由於額頭沁出了了薄汗而微濕,耷落在眉眼前將眼底的驚懼情緒遮掩。

而緊抿的唇瓣卻彰顯了他的不安,臉上還是毫無血色。

他沒辦法正常入睡,哪怕內心深處明確地知道姚淩舟就在他身邊。一閉眼就會是真主。

從第一個到第九個,全都是死在他手裏。

姚淩舟剛閉上眼假寐,還沒寐十分鍾就被紀尋劇烈的動作嚇了一跳,忙跟著睜開眼去看,還下意識回握了牽手的力度。

大貓不知道把姚棄帶去了多遠的地方去揍——他們走前姚淩舟還特意用眼神示意了,短時間內別回來。

此時周圍靜悄悄的,除了紀尋濃重的不安喘|息,沒有再多餘的動靜。

姚淩舟正要張口斥責“你到底睡不睡、不睡就起來打架吧我能打死你”,便猝然被紀尋抬起的眸子直視進眼底。

那雙如墨一般的眼睛,情緒紛雜晦澀,令人覺得心底滯悶且難受。他眼尾染著被夢魘擾亂而顫上驚懼的紅色,如深淵般的瞳孔在肉眼下輕微地震顫,執拗地盯著姚淩舟的臉去確認。確認麵前的人到底是誰。

眼底的人到底是誰。

姚淩舟放輕呼吸,按下了打架且要把紀尋打死的心思。

“……姚。”紀尋音色緊繃且僵硬,真的在進行確認。

姚淩舟應:“嗯。”

奇跡般地,紀尋身體緩緩放鬆下來,終於從夢魘中脫身。

他微微靠近姚淩舟,如釋重負一般,呼吸逐漸趨於平穩,將腦袋輕輕放在姚淩舟的肩窩處抵著,用剛睡醒還沙啞的嗓子緩慢且字句清晰地說:

“姚,我的心髒和腦袋是無法再生的。”

“如果你想殺我,隻要用槍對準我的心髒和頭就好了。”

姚淩舟心神微震。

他就這麼毫無顧忌地將自己的弱點說了出來,全然不顧如果姚淩舟真的會殺他怎麼辦。

在Z1 基地時,紀尋因為發瘋想宰大貓,姚淩舟的槍就義無反顧地對準了紀尋。

也是在那次姚淩舟發現了紀尋有再生能力,還想著他和自己一樣,也成了死不了的怪物。

但其實紀尋的弱點是那麼明顯,心髒和腦袋都無法再生。

可是不應該啊,既然已經被當做實驗體植入了再生能力,做實驗的人會不把事情一步做到位嗎?

而且最重要的是……

姚淩舟喉結輕動,盡量不讓自己驚擾什麼:“你為什麼會被植入再生……芯片。”

聞言紀尋身體微僵,腦子裏的畫麵再次卷土重來。他是被第一個真主殺掉的,但紀尋並不想說這些。可他又不會瞞著姚淩舟任何事情,便說:“我的戒指丟了,我去找。”

“所以你是死了,”幾乎是頃刻之間,便差不多推理出一部分真相的姚淩舟聲音繃緊,“才被植入再生芯片活下來。”

姚淩舟太警惕,稍微一句話就可以讓紀尋“和盤托出”。他立即閉嘴,不再說話了。

姚淩舟皺眉:“就為了找戒指?”

紀尋保持緘默,手卻抬起牢牢握住了胸前銀鏈上的戒指,手指輕輕摩挲。

戒指在,姚淩舟也在,他心底開始平穩安定,哪怕姚淩舟此時正在逼問他。

在這股沉默裏,姚淩舟便什麼都明白了,很不理解:“戒指有他媽什麼重要的?”

“戒指很重要,”紀尋立馬悶聲反駁,道,“你說過,戒指丟了,就不要我再回去找你。”

他把戒指捏得更緊:“……你不要我。”

漫長的沉默當即彌漫在兩人周圍,姚淩舟覺得額角青筋正在微微暴動。

他極力壓抑著聲線才能咬牙說出:“紀尋,你特麼就沒有想過,我隻是在開玩笑嗎?”

“當然想過。”紀尋腦袋抬起,唇瓣擦過姚淩舟的耳朵,溫熱的呼吸膠著黏人地噴灑出去。

他說出口的話更是猶如情人間的告白:“但我愛你,姚。我真的很愛你……會很害怕你說的每一句不想要我。”

很肉麻,也很不像話,但姚淩舟沒躲,沒罵人,也沒打人。

良久的寂靜過後,姚淩舟微闔眼,看著重新把額頭磕在他肩膀的紀尋,低低罵了聲“操”。

而後又道:“煩死了。狗崽子。”

緊接他猛地一推紀尋肩膀,把他“咣當”推倒在地。在紀尋有點懵的表情中,姚淩舟滿臉戾氣暴躁:“夢裏全是真主吧?是不是睡不著?那別睡了,咱們用暴力解決問題。”

說完他隨手扒拉了下紀尋的衣服以此示意,長腿一跨,坐在了紀尋身上。

紀尋手肘撐地,雙目微瞠錯眼不眨,喉結劇烈滾動……

姚淩舟用力一拽紀尋的衣領把他拽到胸前,紀尋被迫身體前傾,而姚淩舟俯身彎腰,二人頓時視線相平。

高挺的鼻梁錯位著相觸,彼此的呼吸相互糾纏,姚淩舟直勾勾地盯進紀尋的眼睛,用曖|昧的音色低聲問:

“為什麼你的心髒與腦袋無法再生?你身體裏不是有再生芯片嗎?”

這明顯是在套話。姚淩舟在用美|色套話。

紀尋眼眸微闔,隱忍地想,完了,毫無招架之力。

毫無還手之力。

紀尋啞聲:“因為……”

我要用清醒的頭腦,保家衛國;用幹淨的心髒,愛姚淩舟。

所以它們必須永遠屬於我自己,誰都不能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