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靄沉沉，濃重的血腥味彌散在空氣中，將整個沐城都渲染的無比孤寂。
城主府後院裏最盎然的那抹綠色已經被鮮血完全掩蓋住，如同猩紅色的夕陽。
幾十具屍體堆積在一起，看上去甚至要比苗圃裏的柵欄還要高。他們中間有身著素衣的仆從，也有輕飾眉眼的丫鬟。唯一相同的地方大概就是他們眼裏那抹濃濃的恨意，或許還夾雜著一絲不解和驚駭。似乎一切，又都回到十六年前的那個夜晚。
這些都是再也普通不過的人，隻是他們很疑惑，那道大肆屠戮的白影到底是誰？而他們，到底又做錯了什麼。每個人都隻來得及看上一眼，敲門聲仍在回蕩著，他們的眼裏便隻剩下腳底的青石板。
院子裏安靜的能聽見陽光落地的聲音，時間如同凝滯了一般。
鮮血彙聚在一起，並沒有滲入生硬的泥土中。幾條蚯蚓貪婪的吮吸著還些來之不易的養分，它們蜷縮著身體，在血水裏翻滾。甚至，攀爬上一隻白嫩的手掌。
也許他是這個悲愴的春天裏唯一的生機。嬰兒睜開了雙眼，細細打量著這個色彩過於鮮豔的世界。血水順著他的眼角淌下，他在等待那個模糊而又熟悉的身影喂他吃飯。為什麼？等不到了呢。
嬰兒在潮濕的泥土裏掙紮著，渾然不知那個曾經溫暖的懷抱就倒在自己身邊。而他，再也感受不到了。
“嗚哇”嬰兒嘹亮的啼哭聲劃過天際，劃過澄黃的雲層。沒有人知道他哪裏來的那麼大的力氣。事實上，他並不是為自己死去的親人哀嚎，他之所以哭泣，隻是因為他餓了。
朦朧的煙塵再次升起，一頭迅猛的狴獸踏破門板，越進了後院。
狴獸上的男子渾身發抖的看著眼前血腥的一幕，本還存有一絲希望的心情愈發冰冷。男子下鞍，輕輕抱起泥汙裏的嬰兒，用自己粗糙的衣袖擦去嬰兒臉上的血跡。他的動作很輕，很慢，生怕弄疼了懷裏的小家夥。
嬰兒聳著鼻子嗅來嗅去，似乎想從男子身上尋找到什麼。也許是聞到了那股讓他覺得親切的味道，嬰兒安靜下來，不再哭鬧。
一雙稚嫩的小手輕輕撫上著男子身上的鱗甲。嬰兒咧著小嘴，咿咿呀呀的緊緊摟住男子的胳膊。
唐國十二神將，冥獄將軍趙恭。他是趙聞風的弟弟，亦是這個嬰兒的親叔叔。
趙恭癡癡的看著懷裏的嬰兒，慘淡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他用寬闊的手掌覆蓋上嬰兒的小臉，緊緊抱住。
趙恭最後看了一眼被鮮血染紅的土地，緩緩騎上鞍座，絕塵而去。
帝都長安，赤霄鸞殿。
中年男子冷漠的看著麵前的黑影，他的身上散發出一種說不出的威嚴。那是隻有指點江山，浴血千軍的掌權者才能擁有的氣息。
“真的……死了？”男子遲疑了一會，開口說道。
“已經確定，我們趕在趙將軍前麵去找過了，並沒有那件東西。”黑影始終低著頭，恭敬地站著。
中年男子埋頭思索著，來回渡著腳步：“那麼……告訴張祜，那件事可以開始了……”
“是”黑影再次音於黑暗，似乎本來就是那牆角的陰暗裏生出的一塊。
也許，今夜的長安並不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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