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無論如何,一家人都活著,好日子就有盼頭兒。
夜色越來越深,盛夏七月的晚風比之白日涼爽一些。
劉玉芳扯了一個破布衫,給男人和孩子們趕著蚊子。
許是以為孩子睡著了,她就推了推白老大,小聲說道。
“郭先生走之前,留了一點兒銀子在小院兒裏,明日我過去拿出來應應急。
家裏什麼都沒有,團子還好,但總不能讓芊芊跟著受苦。”
白老大悶聲悶氣應著,“好,先給芊芊看看頭上的傷,不好留了病根兒。”
夫妻倆商量妥當,也就慢慢安靜下來,漸漸睡去。
倒是一邊的白芊芊睜開了眼睛,她記得父母口中的郭先生,是一個總穿著青衫,搖著扇子的半大老頭兒。
教她讀過兩年書,學過寫算,同他們家關係不錯,時常來往。
但爹娘從來沒說過這人是什麼來路和身份。
這個世界重男輕女是常態,但方才兩人說話的口氣,好似她比弟弟團子還要重要。
其中有什麼原因,白芊芊琢磨不明白。
她到底扛不過疲憊,頂著被捂熱的濕帕子,睡了過去。
“姐姐,起來了,娘在熬苞穀粥呢,可香了!”
白芊芊被團子推醒的時候,破爛的木窗外,已經被太陽照得通亮。
白老大架著拐杖,拖著傷腿在院子裏割荒草。
劉玉芳則不知道在哪來借來一口小鐵鍋,熬著金黃色的苞穀粥。
臨時搭的灶台上居然還放了四副碗筷,倒是像模像樣。
“娘,這是哪裏來的東西?”
白芊芊隨口問了一句,劉玉芳笑道,“當然是村裏借的,你趕緊去河邊洗洗。
我托了村裏人去請大夫,說不得吃過飯,大夫就到了。”
白芊芊想起昨晚聽到的話,心裏明了,也沒有多問就帶著團子出了院子。
這三間破土房雖然不成樣子,但位置不錯。
出門不遠就是山腳下,山上樹木不是如何繁茂,平日村裏人挖野菜,砍柴多半都要來此。
住在這裏,生活倒是極方便的。
唯一就是這河岸的田地沙土比重高,種不了什麼好糧食,隻能種些土豆地瓜之類。
這也是白老太舍得分給大兒子一家的原因…
白芊芊帶了弟弟洗漱幹淨,又忍著微微頭暈,拐去地裏摸了幾個巴掌長的地瓜回家。
家裏灶堂下的草木灰還有餘熱,埋上地瓜最好了。
團子歡喜的端了粥碗,蹲在灶堂邊等著,惹得劉玉芳敲他的腦門兒。
果然,剛剛吃過飯,大夫就拎著藥箱趕來了。
劉玉芳趕緊把人迎進來,說起來也是熟人,白老大剛傷了腿的時候,就是這大夫給診治的。
這會兒檢查了白老大的傷處,老大夫就發了火。
“我都說了,這腿折了,不能隨便動,否則長不好,以後就徹底殘廢了。
怎麼就是不聽話,還有昨日就該去抓藥,怎麼也沒過去?”
劉玉芳紅了眼圈兒,應道,“老宅昨日剛把我們攆出來…”
老大夫掃了一眼被風吹得嗚嗚作響的破窗,手下麻利給白老大換了傷藥,重新包紮好。
之後又給白芊芊檢查了頭上的腫包,留了一瓶藥膏。
“一日三次擦著,若是頭暈嘔吐就是不好,趕緊去尋我。”
劉玉芳一連聲的道謝,白老大也要起身,卻被老大夫瞪眼嚇得又不敢動。
老大夫歎氣,從藥箱裏拿出幾包藥,囑咐道。
“別心疼,藥要繼續吃著,人好了才能過日子。”
說罷,他扭頭就走了。
劉玉芳追上去,喊著,“大夫,還沒給診金…”
“以後再說吧,有銀子先把家裏拾掇一下,這哪裏是人住的地方。”
老大夫麵冷心善,眨眼走的沒了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