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 連嘉朔和往常一樣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並沒有再發生任何事情。

最重要的是,那個傳聞中會來勸說方跡景回到天族的人, 這天也沒有出現, 這對他們來說是個再好不過的消息。

隻要過了這幾天,也就意味著劇情被打破了。

連嘉朔知道命運沒有那麼容易被打破, 當然也不會懷揣著天真的妄想,但他仍然想要陪著宋槐為此去嚐試。

這個晚上連嘉朔做了個相當漫長的夢。

他夢到了自己上輩子的事情。

他在接下宋槐這個角色之後,對著劇本翻來覆去的看了許多遍,但越是翻看下去, 他越覺得自己難以扮演好這個角色, 他的瘋狂和執拗, 自傲和自棄,所有的情緒都濃烈又壓抑,但卻難以在神態動作間體現出來。

連嘉朔想了很多遍,自己應該如何去扮演。

後來他和編劇導演聊了很久, 他開始詢問,宋槐的生存意義與目標究竟是什麼。

導演說, 是認同。

宋槐從小差點被父親殺死, 後來又差點被最信賴的管家殺死,後來又失手殺人, 被所有人當成無法靠近的存在。

他在不斷被人遺棄的過程裏,所盼望的東西非常簡單, 隻是來自一個人的認同而已。

在原著當中, 認同和陪伴過他的隻有溫虞一個人。

所以他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讓溫虞留下來, 那是個相當空洞的角色, 如果沒有認同, 他會認為自己像是不存在於這個世間,找不到任何活下去的理由。

連嘉朔又問,那麼這個故事所存在的世界,又是什麼樣的世界?

導演的答案是,這是個隻為了溫虞和方跡景,以及宋槐三個人所存在的世界。在這個故事裏,隻有這三個人才是真正重要的存在,其他的一切,都是為了讓他們的愛恨變得順理成章而存在的東西。

夢境到這裏,開始逐漸產生了變化。

當場景挪移,連嘉朔眼前的場景再次開闊的時候,他看到自己坐在了自己房間的沙發上。

外麵下著雪,他獨自坐在寬大的客廳裏,身上披著厚厚的毯子,關著燈正在看電視屏幕上的畫麵。

連嘉朔突然想起了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這應該是這部劇上線之後,播到最後結局的時候。連嘉朔記得很清楚,這天他推掉了所有的事情,獨自待在房間裏麵看了這部劇的最後一集,算是對宋槐這個角色的道別。

在這部劇的結尾,他所扮演的宋槐被當眾處決,而在被處決之前,他隔著厚重的玻璃,最後看了一眼和方跡景並肩而行的溫虞。

溫虞並沒有注意到宋槐,他正在與方跡景說著話,臉上掛著滿足又幸福的笑容。

一切就到這裏結束。

伴隨著故事終結,屏幕逐漸暗下來的時候,守在電視機前的連嘉朔想,導演說過這個世界隻為主角三人的感情糾葛而存在,但在主角的故事結束之後,這個世界的故事應該仍然會繼續下去。

因為它在連嘉朔的眼裏就是真實存在著的。

……

連嘉朔睜開眼睛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分不清自己是活在哪一世。

但也是因為這樣,他發現當自己記起重生後的一切都是真實的時候,他的心裏瞬間鬆了口氣。

到這時候他才發現,現在這個世界對他的重要程度,遠比他以為的要多得多,而他對原本世界的留戀,也比他以為的要少很多。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記起以前的事情,不過回憶起那段關於世界的討論,他不禁陷入了深思。

他低下頭,看向了自己昨天被割傷的手指。

指腹間的傷口還在,還沒有結痂,看著就是一道鮮豔的紅痕。

他發現自己的確少想了很多事情,他以前想著要怎麼推進劇情,怎麼阻止一切劇情發生,但他

從來沒有想過,當所有原著的劇情結束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

如果劇情無法避免,宋槐真的會死嗎?

世界意識真的是那麼容易糊弄的嗎?它到底是有形還是無形存在的,能夠做到什麼地步,還會有什麼樣的行動?在劇情主線結束之後,它又會做什麼?

連嘉朔從房間裏麵走出來,才發現宋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守在他的房門口了。

看到欲言又止的宋槐,連嘉朔遲疑著問道:“怎麼了?少爺?”

宋槐在看到他出門之後,沒有馬上開口,而是先上下仔細看了他一遍,像是在確認著什麼,大概是發覺沒有任何問題,他才終於收回視線,對連嘉朔說道:“我來看看你的傷勢。”

連嘉朔:“……”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身體,實在想不起來自己傷在了哪裏,他於是不解地向連嘉朔抬起手,問道:“傷?這個?”

宋槐理直氣壯地點頭:“再小的傷也是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