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念之士不指引,意堅眾輩別誘惑,健碩泛泛莫剝奪;幽冥途中行各道,混燈止於斷路橋……”
青衣大漢手指著掛在樹上的一盞青紙燈籠,吃力的吐出幾句話便瞪著眼睛死去了。
“壯士…壯士”
嵐峰伸手試探了一下大漢的鼻息,無奈的伸手把那雙睜大的雙眼輕輕的給合上了,隨後把大漢身體放在地上擺正,站起身來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就在這僅僅的幾日之內,這已經是第二個在自己麵前死去的人了。
就是幾天前嵐峰才剛剛安葬了自己的老父親,隻身一人離開了那座曾經無憂無慮的生活了十六年的大山,獨自前往遠方去投奔父親的故友,幾日來他一直孤寂的在山中行走,難得會在這荒野中碰上了另外一個人,不料趕上的卻是來送這位陌生朋友人生最後的一程。
大漢靜靜的躺在地上,看相貌也不過是四十多歲,而且身體格外的強健。想必生前也必是一位生龍活虎的漢子,可現在竟孤零零的客死在這荒蕪的山野之中。觸景生情,心中難免又是陣陣的酸痛,往事再次湧現到了自己的眼前…
那日清晨,嵐峰向往常一樣準備跟隨父親去山中狩獵,自嵐峰記事起,父親就從沒讓他離開過自己的視線,幼小的時候,無論做什麼父親總是背著他一起做,等他慢慢長大後,父親又要他時刻都跟隨在自己的身邊。可就是那天,當一隻散發著濃烈甜腥氣息的白麝出現在屋前的山峰頂部時,父親卻意外的要嵐峰自己留在隱蔽的家中,看好父親的那套弓箭和獵叉千萬不要出去,然後他帶著嵐峰的那套弓箭和獵叉悄悄出門,隻身一個人向白麝站著的山頂偷偷摸去。
父親向來都是隨身帶著自己的獵具,就連睡覺時都會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可今天這又是怎麼了?想罷嵐峰心頭不由得沉重了起來,偷偷透過窗口向對麵峰頂上的那隻麝望去,狠力的嗅著空氣中的氣息。打小父親就常用一種不知道名目的草藥來熏嵐峰的鼻子,久而久之嵐峰便能從野獸身上嗅出一種特別的味道,那是一種略帶著甜味的腥氣,父親告訴他,隻有散發出這種味重的獵物才可以射殺。正所謂獵亦有道,他們一直都嚴格的遵循著這一守則,可是散發著如此濃烈氣息的獵物,嵐峰生來還是第一次碰到,已經距離這麼遠了味道依然是那麼的重,仔細分辨後,似乎在其中還夾雜了一絲陌生的味道,一絲他從來沒有聞過的氣味。
父親正小心翼翼的向白麝的地方靠近,但白麝似乎還是發現了父親,轉頭跳下岩石向密林深處奔去,父親在後麵匆忙的追趕著,轉瞬間也消失在樹叢之間。嵐峰隻好一個人默默的在家中等侯著,一整天都過去了父親卻還沒有回來,以父親的身手不可能會用這麼久啊!以往無論碰上多狡猾的獵物父親都能輕鬆的搞定,這次怎麼這麼久還沒有回來?嵐峰看了眼正在西垂的落日,心中慢慢的焦急起來。於是他小心的觀察了一下外麵的情況,悄悄的穿過院前的樹從走了出來。他們的小院子是被一片繁茂的荊棘叢遮掩著,父親還挖了很多味道濃烈的野草種植在樹叢的周圍,說是可以遮蓋住他們的氣味,不會被外人發現,嵐峰實在是想不通父親到底在躲什麼?當他看出父親完全沒有要告訴她的意思時,他也隻好按著父親的要求,每次也都是偷偷的進出這裏。
嵐峰沿著父親剛才消失的方向往前找著,四下裏已再也嗅不到剛才那股甜腥味了,嵐峰隻好順著掛在低矮枝條上的白毛痕跡往前搜尋,一下子竟跟出了四五裏路,前麵出現了一麵山崖。崖下草木一片淩亂,幾乎到處都是搏鬥過的痕跡,嵐峰趕忙走上前去四下裏查看,發現自己的父親正背靠岩石低著頭坐在地上。
“父親!父親!”嵐峰發現父親似乎是睡著了,便俯下身搖著父親的肩膀輕聲呼喚。
父親聽到呼喚便緩緩的抬起頭來,吃力的張開了雙眼打量著嵐峰。嵐峰發覺父親的麵色蒼白,而且神情還有一些恍惚,心頭便不由的一怔,忙蹲下去扶住父親的身體。
“父親,這是怎麼了?”嵐峰急切的問。
父親吃力的搖了搖頭沒有回答,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塊方形鐵牌遞給了嵐峰。急切的告訴他,從這裏一直向西走,大約三百裏外會碰到一座叫莫名的大山,山下有個莫名村,父親的一位老朋友就生活在那裏。父親讓他盡快的離開此地,帶著那塊鐵牌去投奔那位莫大叔。還告訴他說莫大叔有個女兒,多年前父親已經和莫大叔定下了婚約,本來已經快到了給他們二人完婚的時候,可是自己卻已經等不到那一天了。
嵐峰緊握著鐵牌強忍著淚水,父親傷心的又看了一眼嵐峰,再次叮囑以後要好好的保管自己留下的那套獵具,千萬不要弄丟了。交代完這些後,父親已經變得有氣無力了,閉上眼睛稍稍的休息了片刻,然後緩緩招手示意嵐峰再靠自己近一點。嵐峰忙把頭湊了上前去,想聽聽父親還有什麼交代,父親忽然抬手用盡全身最後的力氣,向嵐峰的眉骨中間點了下去。嵐峰的鼻子瞬間一陣酸麻,慌忙起身躲開,一邊用手揉搓著鼻骨一邊狠力的吸著空氣,隨即便有股股清苦的氣息衝進了鼻孔。嵐峰頓時吃了一驚,趕忙轉身小心的觀察四下裏的動靜,但並未發覺任何異常。片刻後那種氣息也慢慢的消失了,當他轉回身再看父親時,父親早已靜靜的逝去了。
嵐峰伏在父親的身體上痛哭了一通後,便把父親的遺體背上了一座高高的山峰的頂部,擺放在一個柏木堆上麵,然後在第二日清晨太陽升起時點然了柏木,具說這樣死去的人便能乘著青煙飛到自己想去的地方。處理完一切,嵐峰便遵著指示帶著父親留下的遺物勿勿上路了,嵐峰一向都很聽父親的話,雖然還沒有弄明白那天父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以父親的身手,他絕對不會相信一隻麝能重創的了父親!但父親臨終時凝重的神情讓嵐峰感到事情並不簡單,隻好按著父親的叮囑先去投奔莫大叔。可是這裏山連著山,峰靠著峰,一連走了五天了,四下一片荒涼,連戶人家都沒碰到過。
獵人在山裏當然不愁吃住,但連日來獨自趕路卻讓心裏有些鬧騰,這日當他發現麵前這座山比其它山都高了一截時,於是決定先爬上山頂查看下四周情況。他吃力的爬到了半山腰,準備停下來休息一下的時候,忽然空氣中傳來一絲清苦的氣息,
瞬間便沿著鼻孔鑽遍整個身體,像一根冰冷的鋼絲穿透骨髓一般,使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一連串的冷戰。上次父親按下自己的鼻子後,聞到的同樣也是這種味道,一樣的氣息一樣的感覺。嵐峰便停下腳步,用力的再吸了幾口氣,嚐試著分辨氣味傳來的方位。正是跟著這種氣息嵐峰來到了這棵大樹下麵,並在這裏發現了這位藍衣大叔,大漢當時肯定是遭到了什麼東西的攻擊,雖然沒有明顯的外傷,但是卻雙手捂住胸口痛苦的說不出話來。
嵐峰隻知道這山裏獵人的習俗是在峰頂的鬆柏堆上燒掉故人的身體,可眼前這個大漢怎麼辦?燒掉的話他的親人可就再也尋不到他了,但是把他的屍體停在這荒山中怕也是不行的,即使能躲過野獸的撕咬,這麼炎熱的季節恐怕很快就會招來蟲子!心想不如先找個地方把他埋了吧,等尋到他親人後再帶人來處理。嵐峰再次仔細的端詳了一下大漢,在心中記下必要的特征後,便在樹後挖了個坑把大漢簡單的埋葬了。
然後站起身來四下張望,如果要方便下次尋找的話,還是需要記下這附近幾處顯眼的標記才行!放眼望去這裏有一塊巨大的白色石頭,一棵參天的巨鬆,鬆下還掛著一個青紙燈籠。
青紙燈籠!
這肯定就是大漢的遺物,剛剛大漢就指著這盞燈籠對自己說了很多話,雖然不明白大漢到底要表達什麼意思?但是從大漢急切的眼神中便可以看出這盞燈籠還是很重要的。剛才為了以後不會引起別人的誤誤解會,他已經把大漢所有的東西都一起埋了,可能是因為這燈籠剛好掛在樹下,所以恰好給漏掉了。難道還要再從新的埋一次?一盞紙糊的燈籠應該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不如就拿來當作辨認大漢身份的物品吧!想罷走過來摘下掛在背後的箭筒上,起身繼續向山頂走去。
目測那山頂應該是這一帶最高的地方了,站的高看的才會遠,在那裏應該能查看到四周的情況,說不定還能找到個人家什麼的,心中尋思應該會有人識得這大漢才對。
嵐峰一邊回想剛才的情形,一邊繼續向山頂攀爬,山脊雖無亂石,但雜草卻非常的茂盛,嵐峰手拄獵叉,艱難的往上走著。臨近山頂,微風徐來,頓顯得十分涼快!嵐峰停下腳步,用手撫去額頭汗水,喘著粗氣四下觀望。周圍山嶺起伏,重林疊嶂,嵐峰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心想能否尋找到大漢的親友暫且不提,自己走出眼前的大山也不是什麼容易之事呀。忽然間似乎有一縷青煙從對麵的山峰後飄出,轉而便消散了。嵐峰頓時欣喜若狂,急忙起身向對麵山峰奔去,山峰腳下是一片茂密的樹林,林中竟有一條小路蜿蜒的伸向山下。
嵐峰站在林外,正思索自己應該入林還是下山之時,後麵卻傳來一陣咯咯的笑聲,不多時一白衣一青衣兩個漂亮的姑娘抬著一桶水從山腳下走了上來!這裏果然是有人家,嵐峰趕忙整理了一下衣冠,開心的迎了上去。
“嗯…那個…”自小隨父在山中狩獵,平時極少會遇見人,更別說是與女孩子聊天了,所以一時間竟拘束的不知如何打招乎!
“啊!…什麼人?”兩個女孩正有說有笑的走著,立刻被嚇了一跳,水桶都滾落到地上。抬頭一看,一個穿著一身獸皮衣,背著巨弓,跨著短刀刀,手裏還持著一把長叉的黑小子正站在麵前,還衝著她們裂嘴笑,立刻被嚇得連連後退。
“我…我獵人!”看到這一幕嵐峰更加手足無措了,窘迫的低下頭不知如何是好。
“獵…”青衣姑娘驚恐的看著白衣姑娘!
“你要幹什麼?”白衣姑娘見嵐峰自己也正拘束的不敢抬起頭來,便大膽的上前一步,把青衣姑娘擋到身後。
“我找人…”嵐峰小聲的嘟囔著,悄悄的抬起頭觀察下兩個女孩的反應,剛看到對方的腳便慌張的把頭埋得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