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驚濤惡浪勝頑敵 1996—1999(2)(1 / 2)

不出眾人所料,耿大姐一進門就把王吉科一頓好罵,弄得王吉科低著頭不敢吭聲。此時的他心知肚明,若想保住這個家,若想把事情在最小的範圍內得到最好的解決,那麼,挨點罵就挨點罵吧,誰讓自己走出了那錯誤的一步呢。在耿大姐的斥責聲中,在王吉科無可奈何的沉默中,在兩個女兒滿麵的淚痕之中,李宗蕊感覺沉重的內心上又多了一副無形的枷鎖,這枷鎖使她明白,自己的選擇,決定著一家四口人的命運--倘若選擇離婚,那麼自己是解氣了……可那是真的解氣嗎?自己真的從此就可以把這一切放下,重新去迎接獨自一人的生活嗎?不僅如此,兩個女兒怎麼辦?無論是跟自己還是跟爸爸,都成了單親家庭,若是再進一步想,自己選擇了放棄這個家,那麼那個女人會不會鳩占鵲巢,會不會更加隨了她的願?哎,李宗蕊呀李宗蕊,你的人生怎麼會這個樣子,工作中遇到小人,生活中遇到了情敵,可你也不是一個不招人待見的女人啊!可你究竟做錯了什麼,上天要如此懲罰你……一個家庭內部的事情,無論外人怎麼關心,最終能夠解決問題的,還是要靠這個家裏的人們自己,尤其是對於婚姻來講,哪怕是子女,也代替不了父母的選擇。在耿大姐走了以後,李宗蕊又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她既沒有表態,也沒有把離婚的意向朝深處發展,就那麼呆呆地或坐在沙發上、或躺在床上,除了偶爾喝兩口遠方遞過來的水之外,一口飯也沒有吃。在這種狀態下,她還沒忘記叮囑遠方按時接送遠馨上學。這天傍晚,她感覺心裏好受了些,便獨自一人走出家門,來到了附近的小公園。

初冬的石家莊,樹上的枯葉雖然開始紛紛飄落,但仍有一部分頑強地掛在樹梢上,在風的催促下,倔強而執著地抖動著,發出嘩啦啦的聲響,似乎在向嚴寒的到來提出抗議。天氣漸冷,公園裏人並不多,李宗蕊低著頭漫無目的地朝前走著,每前進一步,腳步聲就愈發沉重一層,仿佛她的雙腳踩滿了憂傷。風吹亂了她的頭發,但沒能讓她抬起手來理一理,任頭發那麼亂著。恍惚之中,她來到了公園的另一個出口,尚未決定好是繼續前行還是折回家中,卻聽到不遠處一陣刺耳的吵鬧聲。李宗蕊想不去理會,但還是下意識地抬頭朝聲音發出的位置望了一眼。原來,是一個女人在廝打一個小孩子。邊打還邊罵,小女孩則發出一陣緊似一陣的尖叫聲。

“住手,幹嗎這麼狠打孩子?”沒容大腦做出思考,李宗蕊已經走了過去。

“我打自家的孩子,關你什麼事?”那個女人反駁道,隨即又踢了小女孩一腳。孩子此刻已經快哭背過氣去了,軟得像一根麵條。

“誰家的孩子你也不能這麼打啊?你還是個當媽的嗎?”李宗蕊一氣之下,伸手拉住了那個女人。

“你說對了,我就不是她的親媽,咋啦?孩子不聽話,就得打!”女人說著,還要繼續動手。

這時,又有幾個路人圍了過來,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著,甚至有人開始撥打報警電話。見形勢不妙,那個女人拉著孩子急匆匆地走開了。李宗蕊想趕過去,又感覺自己這麼做有點莫名其妙,隻得無奈地搖了搖頭,打消了這個念頭。然而,望著那對母女漸漸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李宗蕊突然明白了什麼。

自己真正舍不得的,不是什麼婚姻,而是兩個女兒啊,尤其是小女兒遠馨,這麼小的孩子,若是真的有了個後媽,以她的調皮勁兒,還不得天天挨打受罵嗎?作為一個母親,我絕不能允許這種事在我的孩子身上發生!

從這個夜晚以後,李宗蕊再沒有提離婚的事,而且悄悄地把那份離婚後的協議收了起來,放到了隻有她自己知道的地方。家裏又恢複了以往的平靜,唯一不同的是,在此之後的好長時間內,李宗蕊都沒有主動跟王吉科講過話。

對於妻子的容忍,王吉科已經感激萬分,哪裏還敢奢求妻子的徹底原諒。

這個本已搖搖欲墜的四口之家,在李宗蕊的退讓下,總算保住了。遠方和遠馨因此沒有失去爸爸媽媽任何一方。然而,那種撕心裂肺的內心之痛,卻隻能留給李宗蕊一個人來扛,這種感覺,任何人也無法替代於她!

三、獲勝

李宗蕊再次出現在同事們麵前時,眼窩深陷,臉色蒼白,整個人看上去瘦了一圈,大家還以為她生了一場大病呢。但李宗蕊什麼也沒有跟大家訴說,而是一頭紮進工作中,好像什麼事都沒有一樣。她的鎮定,打消了眾人的疑惑。而耿惠娟大姐更是理解李宗蕊的心理,把消息封鎖得嚴嚴實實的,從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她家裏的事情。

但李宗蕊心中卻始終纏繞著一個剪不斷理還亂的麻團。王吉科同樣如此。隻是他內心的混亂,與李宗蕊略有不同而已。妻子沒有繼續提離婚的事,這多少讓王吉科懸著的心有了安放的可能,但他不糊塗,知道事情到這裏還遠沒有結束。這幾天,他仍是如坐針氈,總擔心不知何時自己就會落得個妻離子散的下場--他是一萬個不想得到這種結果的。然而他也很清楚,目前出現的問題,對於妻子的傷害已經到了深入骨髓的地步。如今的王吉科,已經不再奢求獲得李宗蕊的原諒,而是隻能祈禱妻子不要離開自己,不要離開這個家。他不能失去這一切,這個家庭對於他王吉科來講,就是這過去幾十年奮鬥後的碩果,倘若最後分崩離析,他的努力、他的拚搏還有什麼意義?他不無內疚地一聲長歎:哎……在親人們指責的目光下,王吉科開始深刻地檢討自己,他一點點把自己剖析開來,痛定思痛地去尋找犯錯的根源,思來想去,隻能歸結於自己。事業上的成功,物質上的富足,最終讓這一切蒙蔽了自己的雙眼,使他失去了對幸福的判斷,才開始盲目地去收獲婚姻之外的溫馨,最終傷害了親人們的感情。此時此刻,王吉科終於明白獲得是多麼的不易,而失去隻在一瞬間。